攻玉山房藏明式家具賞析

《古典工藝家具》雜誌 ​​

黃花梨圈椅一對 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一對 黃花梨六方形雕花火盆架明

文/譚向東[微博]圖片提供/紐約佳士得[微博]
原本專攻書畫收藏的葉承耀醫生，祖籍福建，是香港知名收藏社團“敏求精舍”中，最早投身明式家具收藏的成員之一。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葉醫生憑藉其深厚的傳統文化底蘊，以超高的審美眼光，在大量湧現的明式家具中，鎖定曇花一現的頂級藏品，果斷收入囊中。 進而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迅速擁有一批高規格的家具藏品，一躍成為當時最為知名的黃花梨家具收藏家。 1991年，葉醫生將其所藏，集結成冊，出版《楮檀室夢：攻玉山房藏明式黃花梨家具I》，並於當年在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展出。 此舉首開個人收藏家具展之先河，成為業界轟動的盛事。
幾年之後，第二部個人收藏集《禪椅琴杌：攻玉山房藏明式黃花梨家具II》出版，不僅介紹了新收藏的68件家具，還收錄了幾篇論文，從而提升了這部圖錄的學術價值。 這 兩部圖錄在學術界和收藏界都有一定影響，已成為家具研究者、愛好者和文博工作者的常備書籍；第三部《燕幾衎榻：攻玉山房藏中國古典家具III》於2007 年出版，收錄中國古典家具72項，展現造型簡練典雅的十六、十七世紀明式家具，並有富麗華美的十八世紀的清代宮廷御用家具。 類型包括各式椅、凳、桌、櫃、床、榻、幾等，並有22項文玩器具如筆筒、屏、盒等。 葉承耀特為是書撰著專文，闡述收藏家具的經驗。 展品詳細說明由伍嘉恩撰寫。 三冊書均為研究家具的絕佳資料。
2002年，紐約佳士得為葉醫生舉辦“葉承耀醫生(攻玉山房)藏重要中國古典家具” 個人專場，拍賣編號1188。 將其所藏68件套明式黃花梨精品推向國際。 本文精選此​​次專場拍品中部分極具代表性的藏品，略作評述，以饗讀者。
盆架六足六方形，面板及冰盤簷光素。 面下高束腰，淺浮雕雙螭捧壽龍紋。 鼓腿膨牙，牙板邊緣起肥滿的燈草線，勾勒出壼門輪廓。 正中出尖，陽線交匯翻轉成捲葉，兩側各雕相向的螭龍一隻，與束腰呼應。 至此均為常式，無甚異常。
特殊的是六隻彎足的造型，真真切切地雕刻成像頭像鼻的形狀。 除卻肩部的眼睛和耳朵略微簡化外，餘皆仿生雕刻：象牙、象唇、象鼻，甚至皮膚的褶皺和鼻端的鼻孔，都惟妙惟肖，易趣盎然。 相比之下，六方托泥及龜腳的處理顯得過於簡單，似乎不甚協調，不排除有修配的可能。
火盆架是北方人家常用的物件，幾乎家家都有，面板中空，內置火盆，周遭有鼓釘墊著，免得烤壞木材。 隆冬季節，置於屋子中央或炕上，通紅的炭火溫暖著一家人，炭火之上還可用來溫水溫酒。 然而以貴重的黃花梨木製作易損傷的火盆架，體型如此寬大，可供六人圍坐有餘，且費心設計小案子精巧別緻，翹頭飄逸靈動。 冰盤沿緩緩收斂，下踩細邊線。 面下牙板平直，牙頭下垂卷云如意，沿邊起線纏繞相連。 四足微奓，穩健挺拔。 腿足向外的三截面呈瓜棱形，腿間雙側棖方形委角，勻稱的線性，凸顯出小案子的高貴。 腿間上部設雙棖，四邊委角，與腿足的線腳呼應，足見其製作的一絲不苟。
整體比例協調，簡約清朗。 尤其是精緻的捲雲牙板，秀麗乖巧，卻不失風韻。 瓜棱腿的造型，不僅削弱了腿足用料的粗碩，顯出俊俏，更為案子增添了別樣的丰采。 瓜棱腿看似工藝簡單，實則製作時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技巧，費時費力。 因此瓜棱腿的造型並不常見，僅有的幾例也多見於方桌及圓角櫃，用於如此嬌小翹頭案案面攢框鑲獨板，邊抹冰盤簷踩邊，面下五根穿帶出明榫。 牙板通長，牙頭雕飾卷雲，透空處分別留有兩珠銜接，使得卷雲頭不易損傷，是頗具代表性的明式做法。 牙條兩端出圓榫頭，納入側面牙條的隼窩，這樣牙板就可以放倒。 牙頭與牙板一木連做，需要寬大的板材，用料頗費。 四足方材委角，以三根橫棖連成框架，頂端出雙榫納入案面，兩根最外側的穿帶上附有活銷，可以銷入足間的上橫棖，起到固定作用。 拆卸時先需退出活銷，即可拆開插肩榫，牙條就可以折疊了。 拆卸後的畫案，分成三個部件，搬運貯藏都很方便。
可拆卸的案子，以小酒桌常見，用時支起，用畢收攏入庫，裝卸方便不佔空間。 明代家具講究輕便靈活，經常屋里屋外的移動，有宴飲時用的，自然也有文人雅士揮毫潑墨時用的，此案即是。

黃花梨板足條幾明

條幾面板光素平直，連起線都沒有，只在側邊微微打窪。 木紋清新自然優雅生動，不斫刀斧，純以天然裝飾，彰顯明代文人崇尚自然的高潔。 側板外沿亦如是，只在板中央透雕靈芝雲紋。 雲頭高聳，沿邊起皮條線環繞透空的周匝，形成開光。 雲頭簡潔，蓄滿升騰之勢，樸素之中暗含高遠之志。 折角處另安透空的雲紋角牙，裝飾及加固結構強度。 底足內側粘接木條，加寬著地面積，更加穩定。
炕幾的款型非常多，幾乎桌案類有的器型，炕案都有，古時候家具也講究套裝的。 但是傳世的由三塊獨板製成的几案，少之又少。 這件炕幾，是明式三獨板几案的精品。

黃花梨夾頭榫小翹頭案明

所謂三塊獨板，是指面板、兩側板都是一塊厚的整板。 三塊板直角相交，內用悶榫扣合，外邊不露一絲痕跡，需要精密的榫卯結構設計和高超的技巧才能完成。 明式簡單的外表下，深藏制器之道和縝密的心思。
椅圈呈渾圓的馬蹄形，線條流暢舒展順滑，至前端外翻成珠，供主人盈盈一握，盤磨把玩，兼具保健功能。 鵝脖推後安裝，聯幫棍蜿蜒有致。 椅背開光的形狀，比常見的如意云形開光寬綽許多，傳世僅見。 開光內透雕螭龍迴轉游動，形態逼真。 細部刻畫精細入微，龍首唇齒髯角分毫畢現，怒目圓睜威武異常。 龍身披甲卷轉遒勁。 背板下部山形開光，浮雕鯉魚躍龍門，寓意飛黃騰達。
座面邊抹遞次下收內斂，至底邊踩邊，線腳清爽。 座面下未置壼門，而以方材直棖與方形格肩相交，形似四面平式，是椅具上罕見的製作方法。 直棖下安方形羅鍋棖頂牙，協調一致。 腿間設步步高趕棖，正側面棖下置牙條。
圈椅上圓：椅圈圓，用材圓。 圈椅下方：座面方，用材方。 “天圓地方”道家宇宙觀，在明式家具的設計中，四出頭官帽椅體格雄健壯闊，座面比一般的椅子大出許多，可供人結跏趺坐。 椅子用材頗為茁實，線條和比例適度，婉約而不失勁挺。 搭腦曲線流暢，圓潤的出頭舒展自如收放有度，不隱瞞自我也不過於張揚。 四足收分明顯，下盤穩健。 扶手、鵝脖、聯幫棍的曲度變化柔美優雅，無處不圓轉委婉，柔順得毫無火氣。 取材的健壯與造型的柔美，結合得天衣無縫，絲毫不顯唐突。
背板攢框鑲板，間隔出四個不同大小的空間，增加了一層變化，也就增加了匠師展現技藝的空間。 尤其是頂端海棠形開光，透雕環體螭龍，頗為罕見。
座面邊抹光素渾圓，座下壼門卷口沿邊起飽滿的陽線，由兩側行至中間相交，延展出靈動的蔓草向兩側伸展自如。 細觀蔓草的雕工，刀法犀利純熟，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