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8日 星期日

文字書法在文物鑑定中至關重要的作用

收藏界 
刻有紀昀銘記的硯 刻有紀昀銘記的硯 刻有劉禹錫銘記的硯 刻有劉禹錫銘記的硯
四兩撥千斤
——文字書法在文物鑑定中至關重要的作用
江蘇 何循真
前不久,有位藏友捧一藍布盒,讓我給掌掌眼。 說是國民黨撤離故宮[微博]時,沒來得及帶走的一盒彩墨,盒上還貼有“民國三十五年故宮文物所封”封條,封條上還蓋有文物所公章。 我掃了一眼,便說:“不用打開了,假的。”藏友納悶了,問:“為什麼?”我說:“你看看那封條上的字體就知道了。那是電腦掃描出來的'任政體'書法。”
任政(1916-1999年),字蘭齋,曾是上海郵電局職工。 1979年,上海字模廠為填補報刊雜誌活字排版缺少行書體的空白,遍邀全國書法家試筆。 當時,有40多位書法家參與競爭。 作品都隱去了作者的名字,廣泛徵求讀者意見。 經過評比投票,任政行書“熔鑄百家,妙成一體”一舉中標。 從此,“任政體”被全國各大報刊和中央電視台採用。 以後,又作為“書寫標準模本”進入全國規範的電腦字庫,深入千家萬戶。
目前,中文毛筆字庫,至少有30多種。 自任政首開先河之後,啟功體、劉炳森隸書直到目前的(徐)靜蕾體都可在電腦字庫中找到。 處處留心皆學問,鑑藏也必須跟上形勢的發展。
類似的例子還很多。 一方鐫刻新魏體(1950年後才正式面世)硯銘紅絲硯被當作清初文物在交易;一隻刻有劉墉[微博]詩句的文字筆筒,就一定是劉墉自用過的筆筒嗎? 鑑定者若沒有深厚的文字書法功底,打眼就在所難免。 所以,文字書法在文物鑑定中的作用,往往至關重要。 真偽之間,往往就取決於這文字書法上。 但是,中國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書法史也已有三千多年,要完全掌握,談何容易? 我積數十年經驗教訓,總結以下四條陋見,意在拋磚引玉,就教同道。
一、有款求真,無款求善。
藏界均知:壺以字貴,硯以銘珍。 大凡藏品,最好帶款,有款比無款更利於考證和鑑定,更能體現藏品的文物價值和文化價值。 凡有款識,必以文字書法呈現。 藏品真偽與斷代,也可由此入手。 但是,事實上,許多帶名款的文物,並不都是真品。 不少老物件後加款總能迷惑不少行家。 所以,有款求真,至關重要,關係到真與偽。 徵真徵偽就在這文字書法上面。 如刻有紀昀銘記的硯不少,是否真是紀曉嵐手跡鐫刻,很值得考究。 首先,要弄清楚紀的書法風格,風格明顯不對,就可以一票否定。 如果字跡與紀的書法絲毫不差,也值得懷疑。 很可能是製假者,從紀昀某書法作品上集字而成,故十分逼真。 因為,即便讓紀曉嵐重複書寫自己的字,也難得見一模一樣,更何況銘刻都是二次創作。 此外,還應區別竹木牙雕上的名人刻款,是人手工雕刻的,還是電腦雕刻的,後者掃描式深淺均勻。
再說字畫的鑑定,行家都知道,仿畫易,仿款難。 因為一個人的氣質和學養都反映在他的字裡行間,甚至反映到每一筆一劃上。 若有上款,必須弄清楚作者與上款人的關係、交情深淺。 書畫家的名款不會一成不變,往往各個時期的簽名都有所不同。 只有掌握了它的規律,才能胸中有數。 “無徵不信,孤徵不立。”“有一份證據說一份話。”今天,偽作水​​平更加高科技,電腦仿製的印章已不是難事,“雙胞胎”字畫更是常見。 完全一模一樣、絲毫不差的作品,一是燈箱製作,一是舊宣噴打,可在百倍放大鏡下觀看,高科技半印刷品加添墨、加印,最難鑑別,還須結合著錄、材質等其他方面定奪。
無款求善。 文物中無文字名款者也不少,那就要從形制、紋飾、材質、包漿等方面綜合考慮。 無名款的字畫、古玩雜件,本色古舊,即使無款,也值得珍藏。 如宋代佚名繪畫就是例證。 某些古玩商為利益驅動,添上名人款,識者認為老貨新款,不識者以為揀漏,但始作俑者往往弄巧成拙,就在這文字書法上露了馬腳。 有道是:畫得好不好看畫面,題款好不好看學問。 造假者多落窮款,因為款字越多,越容易出紕漏。 所以,對那些落窮款的畫,尤應小心。 本來一方清代無邊款挺好的老印,偏偏仿刻上吳昌碩邊款,印風不同,拙劣的仿款,讓人一望就是假貨。 邊款不同於印面,磨也很麻煩。 所以,無款求其善,倒也保持文物的本來面貌。
二、風格歸類,排列比對。
字畫歷來是做假的重災區,特別是古字畫。 將無名頭、小名頭的字畫名款裁掉,添上中大名頭的名款,是畫商慣用伎倆。 但必須風格相似,風格迥然不同的,明眼人一看就能識破。 鑑定也是同理。 無論書法,還是繪畫,首先時代風格要對。 風格不對,一票否決;當然,一個書畫家一生中各個時期的風格可能略有變化,但用筆習慣不會輕​​易改變,風格定形後也很難改變。 然後,再深入下一步,排列比對,仔細甄別。 我們看看專家對黃庭堅《砥柱銘》的鑑定過程,就是這樣的。 首先確定風格對不對,然後根據作品創作時間,找出作者同時段的作品。 當然,還需要鑑定者佔有豐富的文獻資料。 將要鑑定的這件作品放到這一時段中去,如果這一年份缺少作品,可以向前後年段延伸,找到類似的作品,將它們排列比對。 因為一個書法家風格的變化總有一個漸進過程,一年或幾年內不可能有很大的變化,字形可以不同,用筆習慣卻是基本不變的。 如王羲之的《蘭亭序》二十個“之”字形態各不相同,但仔細研究他點劃上的用筆還是一致的。 這種細膩微小的區別,只有本身書畫造詣深的鑑定家才能體悟出來,這就是書畫家和書畫評論家出身的鑑定家鑑定書畫的優勢所在。
三、掌握標準,鑑定筆跡
無論是字畫還是陶瓷,有了標準件或標準器,鑑定起來就會相對容易一些。 可以將要鑑定的東西向標準器上靠,靠上了就對。 高古的東西由於實物稀少,甚至缺無,孤證難立,爭議就多。 所以就得謹慎點,存疑待考為好,如果有了標準件就好辦多了。 董其昌在蠟箋紙上書寫的作品,他的每一點每一劃,從起筆到運筆到收筆,藏鋒、露鋒、初入紙下筆時的輕重、徐疾、粗細以及墨色的濃淡變化,整個字的運筆過程和軌跡清晰可見。 仔細研究和掌握了每個書畫家用筆的特點和規律,並將這種標準件輸入腦海裡,那麼以後遇到相關作品就胸中有數了。 公安部門的筆跡鑑定,就是這樣做的。 將標準筆跡相關數據輸入電腦鑑定儀,與待鑑定樣本進行一致性的重疊比對。 當然,前提必需有標準件。 十多年前,舒同作品的真偽爭論即是通過筆跡鑑定下來的。
四、簡化文字,謹慎考證。
一塊元代金牌,就為一個“號”字的簡體真偽,險些與這些文物失之交臂。 所以,文字簡化史很有必要了解,不要一見到簡化字,就認為是建國後的東西。 史實表明,中國文字的發展歷來都是俗體與正體並行,有時民間通行的俗字一經釐定,便成為正體。 特別在字體產生變化的朝代尤為明顯。 如1965年郭沫若與高二適關於“蘭亭辨”的那件書法史論公案。 漢時碑銘均用隸書,此風影響到晉,此為正體,但不能因此否認晉時無行書。 其實,有些簡體字在晉時石刻上就開始出現。 如“瘞鶴銘”中的“仙”字。 此後唐人寫經及碑版中均見到異體字,俗字,甚至訛字。 寫本中尤多。 宋版書中也有(如浙江刻本《重雕足本鑑誡錄》)。 該書中就出現了不少俗體字。 如體、亂、寶、國、棄、無、聲、禮、數、燈、忻、斷、遷、與、盡、樓、蟲、獻、爐、樸、學、舉等等。 此後元刻本中也有。 明初南京城牆的磚文看到簡體字則更多。 除上面提到簡體字以外,又多了劉、窯、時、鄒、實、萬、壽、廬、調、糧、磚、號等等。 清代時晉、岩、爭、厘、傑、斷、異、寧均已出現。 所以在古籍和書札中出現類似的簡體字,應謹慎對待,不要輕易否定。 古代知識分子中,有炫博心理的人也不少,喜歡寫異體字,如同今天有些書家愛寫繁體字一樣(港、澳、台除外),有意賣弄學問。 不過,每個時代都有這一時代的書寫風格,即所謂的時代書風(包括印風)。 當代仿品可說充斥市場,屢見不鮮。 但書法的造假遠沒有達到亂真的水平,包括高仿品在內。 人們都知道,學五年的畫後,可以畫出像樣的畫來,而學五年的書法,離寫好字還相距甚遠。 所以,景德鎮繪畫高手不少,而書法高手極少,即使珠山八友的名款也仿不像。 我見過有仿手同時仿幾個名家的落款,但都是一個模樣,破綻百出。 現代書家繁體字因不常寫,很鬆垮、不協調,甚至筆順錯誤。 當代人浮滑、心態浮躁、急功近利之心表露在書法上,硬筆書寫味重​​,字多張牙舞爪,淺薄相顯露無疑。 所以,稍有書法功底的鑑定家,一眼就能識別。
涉及文字書法鑑定的學問很廣,還有避諱字、通假字的識別、書體源流與沿革、中國書法史、印刷史、篆刻史等方面的知識。 可以說,不識古文大、小篆,就無法辨認印章;不識草書,收藏字畫、信札就很困難。 包括瓷玉、雜項,皆可推而論之。 總之,一句話,文字書法在收藏鑑定中的關鍵作用毋庸置疑,有意深造者當從“小學”(文字學)開始,或許是一條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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