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27日 星期六

泡茶與書畫界逸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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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照在萬荷堂上。 荷塘邊,這會兒喝茶了。 黃永玉說他前幾天做了個上聯:“斟酒迎月上”,不料他夫人梅溪應聲就對了:“泡茶等花開”。 他說“這'泡茶'二字真好。”茶在文字裡,一直被侍奉得很文本。 現在和“泡”字連在一起,大白話了,還真不俗。 湘西鳳凰女縣長滕万翠,那年進了中南海,看到新沏的一杯茶,嫩嫩的茶葉都在杯子裡一一豎著呢! 好幾年後,還說:“這茶泡起來真好看”。 她說的應該是遠離她家鄉出產的綠茶。 綠茶就是那樣的。
西湖龍井茶,採茶的都是未嫁的女孩。 清純到了天然的分上,除了好看,還是好看了。 茶有紅、綠、黑之分,一色茶裡,又是枝蔓繽紛。 《紅樓夢》裡寫過好些茶。 譬如第八回說到的楓露茶,四十一回六安茶、老君眉茶,六十三回普洱茶,還有八十二迴龍井茶。 書裡還說到了泡茶的水。 說妙玉給黛玉、寶釵和寶玉喝茶,泡茶的水是她五年前收的梅花雪。 江南人家,壺裡泡的多是龍井茶。 小時候在虎跑,喝過用那裡的泉水泡的龍井茶,覺得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真好看。 去年深秋,又去了虎跑泡龍井。 石階、天色,還有院子裡的桂花樹,都是深秋的意思了。 去晚了些,茶室臨近關門。 人家還是給泡了龍井。 這龍井自然已不是確切意義上的龍井。 只是連水也不是五、六丈之外的虎跑水,就說不好了。 人家也感覺敷衍了。 特地提壺去打了虎跑水,煮熱了再泡。 這回不一樣了。 茶藉著好水,打起了精神,逼近好茶了。 喝著虎跑水泡的龍井茶,感覺自己和石階、和天色,和院子裡的桂花樹,一樣蕭疏和清癯。 這時才發現,這院子連著弘一法師的紀念室。 七十年前,李叔同就在這裡走出紅塵。 出走之前,他是否也泡過一壺龍井茶呢? 藉著茶的清苦,湊成了兩首詩:“黃昏到寺此身耶?古木名泉微雨遮。堪惜前塵無後約,空空庭院舊僧家”,“汲泉新泡虎跑茶,簷外淺深遲桂花。七十年前弘一住,秋心容與認袈裟”。
茶是人泡的,泡好了的茶,叫人體諒清苦。 法師是自己認定去做的,做了法師,到死脫不了悲欣交集。 弘一的字,人家都說靜如止水,我每次看見,總想哭出來。 虎跑水太多,總讓虎跑飄著雨,飄著淚。 壺中的龍井,總被這水、這雨、記得這淚泡出清苦來。 老朋友稱呼黃永玉是“弘二”。 那晚,在他的大畫案上一起寫詩。 我和了黃苗子給他的祝壽詩,第一句寫“弘二樓台映碧池”。 他溫和地看了看,沒說什麼。 想起他刻在荷塘迴廊上的一行小字:“我的靈魂從來不笑”,我覺得他真是“弘二”。 我說那我可以是“弘三”了吧? 他孩子般地笑了。 “往事吟遙夜,新茶霧晴朝”,他寫了這兩句詩,把話題又回到泡茶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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