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翼銎 雙翼銎 三棱銎
冷兵器系列 在火器發明之前,冷兵器的舞台上,弓箭是當之無愧的“戰爭之王”。 正所謂“言武事者,首曰弓矢”。 無論面對多麼厚重的盔甲、多麼鋒利的刀劍,只要擁有足夠規模和技術含量的弓箭配給,也就擁有了克敵制勝的能力。 弓箭的精良與否、射程遠近、射速高低,往往決定了一場戰爭的勝負。
然而在歲月更迭中,弓箭中的弓弩以及箭體當中的箭羽、箭桿大都蕩然無存,只有小小的箭鏃穿越了滄海桑田,成為我們緬懷當年“戰爭之王”的載體。
青銅鏃形制的演變是如何同社會動盪、戰事的頻率息息相關? 在“戰爭利器”這一身份背後,青銅鏃在中華民族的禮制和習俗中又曾經扮演怎樣的角色? 今天我們特約黑龍江大學歷史文化旅遊學院石岩教授為我們指點迷津。
文、圖/記者金葉
三棱鏃形似彈頭具超強殺傷力
中國最早的青銅鏃發現於青海樂都柳灣聚落遺址。 該銅鏃為鍛造而成,鏃長3.4厘米、寬1.5厘米,體形扁薄,略起中脊,兩翼稍長,鋌部有三鋒。
事實上,雙翼有鋌鏃是夏商時期黃河流域銅鏃的主要形制。 人們很早已經註意到對稱的雙翼在飛行中可以起到平衡作用,以使箭鏃更準確地命中目標。 同時為了增強銅鏃的殺傷力,箭鏃鋒刃部分做得比較突出,不僅有鋒利的前鋒,還有兩個尖銳的倒刺。
為了增強銅鏃的殺傷力,西周時期,人們已經開始對雙翼鏃的兩刃進行打磨,鏃身更趨流線型,長而尖利的後鋒和三角形的雙翼不再流行,代之而起的是呈條狀的雙翼,後鋒也變得平直。 這樣的造型使銅鏃更有穿透性。
到了東周,雙翼有鋌鏃的穿透力達到了歷史最高峰:雙翼鏃不再有寬展的三角形雙翼,鏃身和條狀雙翼都更趨瘦長。 在雙翼上做出血槽的形制開始增多,其優點是在強調穿透力的同時強化了殺傷力。
在將雙翼鏃的殺傷力做到極致之後,人們開始尋找另外一種可能。 三翼鏃於是登上歷史舞台。 三翼鏃在飛行中接受的空氣阻力比較均勻,使箭的穩定性更好;而三翼之間形成的夾角具有與雙翼鏃葉面上的血槽同樣的功能,使三翼鏃殺傷力與穿透力兼顧的特徵更加明顯。
戰國時期,弩弓的使用越來越普及,機械力量大大超過了人力,三翼鏃的形制也由此發生了一次大變革。 其中有兩種最具代表性,一種是鏃身變得細而長,三翼很窄,縮變為附在中脊上的三條窄棱,後面接長鋌;還有一種是鏃身短粗,翼也稍寬的形式,也有著極長的鏃鋌,有的長度可達幾十厘米,如山東長島王溝出土的一隻殘斷的鏃,總長達62厘米。 因為鏃鋌加長,鏃的重量必然隨之增大,從而改變了箭的重心。 配合強弓勁弩,箭的射程更遠,更增加其穿透目標的力度。
戰國時期,士兵防護加強,普通牛皮甲經過油浸後十分堅韌,雙翼鏃已經很難穿透,所以形似穿甲彈的三棱鏃便順應而生。 三棱鏃的鏃身呈三角形,但無外伸之翼。 脊三條棱成刃,鏃體近似流線型,邊棱的曲線似現代的彈頭,不僅使箭在飛行時阻力更小,方向性更好,而且也具有更強的殺傷性能。
戰國末年,三棱銅鏃以其優勢逐步取代了各式銅鏃,成為箭鏃的主要形制。 陝西秦俑坑出土的銅鏃數以萬計,三棱銅鏃佔99.85%。
石岩總結道,從總的發展趨勢來看,除了禮儀用鏃之外,鏃的形制大體取向是簡約化。 在長期的演進過程中,不斷從中提取精銳部分,捨棄各種不合理因素。 從體形較大、兩翼較寬,並有長而鋒利的倒刺,到最後形體變細長,不再過多地註重寬翼和倒刺,而更注重射程及穿透力。 這突出地反映出一個事實:戰國時代,戰爭的規模、劇烈程度與頻繁程度以及防護措施的發展,在兼顧鏃的殺傷力的同時,都對鏃的遠程攻擊力與穿透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戰事越頻繁
箭鏃越強大
石岩告訴記者,弓箭的發明,其重要性可以同火相提並論。 它使人類終於可以避免同猛獸直接搏鬥,擴大了狩獵範圍,有力地促進了人類文明的進化。 而在狩獵的過程中,人們不難發現弓箭也是一種殺人利器。 於是,弓箭作為兵器之王、戰爭之王,在冷兵器的舞台上閃亮登場了。 弓箭是在火器發明前最重要的一種兵器。 從夏代直到清王朝,它始終居於戰爭中兵器的首位。
由於材質的關係,弓弩以及主要由竹木、葦木桿製成的箭桿、箭羽很難保留到現在,往往只有箭鏃能保存下來。
青銅鏃是青銅兵器中流行時間最長、數量最多、使用最普遍的一種。 在石岩看來,研究青銅鏃有深刻的意義:“由於屬於消耗品,所以青銅鏃的數量巨大,而且它們被鑄造的時間要比青銅禮樂器更可能接近於被埋藏的時間,可以敏銳地反映時代變化,同時也具有強烈的地域性。”
石岩經過多年的研究得出結論:縱觀青銅鏃的發展歷程,會看到它的演變過程與當時的社會環境有直接聯繫。 “一般來說,如果社會穩定,戰事較少,鏃的演變過程就會較慢,而如果社會動盪、戰事頻繁,鏃的演變過程也會相應加快。這種時快時慢的過程持續了一千多年,直至秦統一中國後,才最終形成比較統一的銅鏃形式。”她說。
箭鏃的別樣功能——
社交、射鳥和罰酒
石岩告訴記者,出土的銅鏃形式是多種多樣的。 “有的外形鋒利,很明顯是殺傷性武器;有的製作則很華麗,如同藝術品;還有的鏃身圓鈍,似乎沒有什麼殺傷力。”
事實上,從遠古后羿射日的傳說,到儒家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中的射禮,再到“桑弧蓬矢以舉之”的傳統,不難看出弓箭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在漫長的歷史中,除了狩獵和戰爭,弓箭還在禮制和習俗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
禮射用鏃
“射”在先秦是男子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 男子在社交聚會時會經常互相切磋射箭技藝,慢慢地在其中衍生出等級差別,形成各種不同層次的禮射活動。 禮射分為大射、賓射、燕射和鄉射。 大射在祭祀時舉行,賓射在天子接見朝覲的諸侯或諸侯互相朝會時舉行,燕射是在閒暇宴飲時舉行,鄉射則是每到春秋兩季,地方上舉行的以選拔賢能為目的射箭比賽。
射禮當中體現秩序井然的等級制度,參加者必須按照嚴格的禮儀來行事,以顯示長幼有序、尊卑有禮的等級尊嚴。 具體到禮射用箭,文獻中記載每人在射箭的時候每次拿四支箭。 在考古發掘中,墓葬出土的鏃確實經常會有同樣形式的四枚或者兩枚共出。 通常而言,禮射用鏃製作精美,有的帶有花紋;數量極少,而且在後代極少重複。
弋射用鏃
先秦非作戰的射箭活動除了禮射外,還有一種很重要且極為盛行的活動——弋射。
弋射是古代一種古老的射獵方式。 簡單地說,就是用繫著繩子的箭射獵飛鳥,以箭矢的牽引把繩子拋射到空中,靠繩子束縛飛鳥脖頸、羽翼的辦法來獲得獵物。
石岩表示,了解了弋射的方式,就可以知道其所用的鏃的目的不在於射殺,而是要牽帶繩索,在空中將獵物縛住。 因此,弋射時發出的箭要飛得比獵獲的目標高,這就需要鏃的前端比較重。
石岩告訴記者,弋射早已失傳,但在考古中發現的一種長身圓柱形的鏃比較符合弋射的條件。 “它是一種長身圓柱形的銅鏃,最早出現在商代晚期,只在殷墟發現一件,西周時期數量有所增多,西周晚期出現帶有花紋的製作精美的樣式,但這類鏃真正進入繁榮階段是在春秋晚期到戰國晚期,有成捆出土的現象,既有素面的,也有裝飾精美的。”
石岩特別指出,考古發掘中偶爾還會發現鏃上帶有環形的鈕制,曾有人因為其環鈕而認為是弋射用鏃,但她並不贊同這種觀點。 “弋射因為是箭要帶有繩索射出,所以有人會產生錯覺,認為只要有環就是用來穿繩射鳥的。但目前我們發現的各種器物上的弋射類題材的畫面,都沒有見過此類鏃 的形制。而用它來與上文各種鏃對比,由'枉矢者,取名變星,飛行有光'、'枉矢、絜矢利火射'等註釋,或可推測,這種帶有環鈕的鏃可能屬於'八矢'中的' 枉矢'。它的環鈕是用來拴系火媒之用。”
投壺用鏃
先秦時期的鏃還有娛樂性的用途,即投壺。
投壺最早可能源於禮射。 《儀禮》中記載,禮射中,對輸的人要罰酒,可能這種性質促使其最終發展成完全娛樂性質的活動。
投壺活動是宴飲時,賓主在鼓樂聲中將矢投向壺內,投入的為勝,投不中為輸,對輸者進行罰酒,由旁邊的司射裁判。 所用的鏃的形狀在文獻中沒有提及,但考古中出土過一種具有特殊形制的銅鏃。 這種鏃的個體很小,無翼,鏃身形狀或是圓錐狀,或是圓錐狀鏃首下接一小段圓柱狀身,鏃身有很多是極短的。 這種形制的鏃個體小,重量輕,基本上是在戰國時期才出現,且都是在一些較大型的墓葬中。 它的作用顯然不是戰爭用,而用它來弋射,其重量又過輕,不能射高,所以極有可能是投壺之用箭。
錯金銀鏃更具收藏價值
石岩告訴記者,青銅鏃收藏是一個比較冷門的收藏門類,但近幾年似乎有升溫的跡象。 “我分析有幾點原因:和其它冷兵器相比,銅鏃的數量是最多的,一個墓葬出土幾百枚的事情並不罕見;其次是作為新興的收藏門類,青銅鏃不算貴,在價格上有優勢。”
石岩認為,如果將青銅鏃分為有直接殺傷力的和沒有直接殺傷力兩類的話,後者在工藝上一般會做得更加精緻,而且重視裝飾,甚至會採用錯金銀等裝飾方式,尤顯珍貴。 “在古代,後者屬於等級比較高的人才能擁有,其珍貴性是作為大批量生產的戰爭用鏃不可比擬的。所以從物以稀為貴的角度來看,後者更有收藏價值。但據我觀察,目前在藏友手中的銅鏃,還是以各個時代比較常見的戰爭用鏃為多,精品罕見。”
石岩認為,雖然銅鏃收藏目前還遠未形成規模,但已經有一些贗品出現了。 “雖然比例不會很大,但也應該引起警惕。不同時代、不同區域的青銅鏃都有自己的特徵,彷彿是它們的生命'密碼'。掌握這些斷代知識,是鑑別真偽最有力的手段。因為作為造偽者,是不可能有時間和精力去將這些學術性的、非常細微的變化研究通透的。”
銅鏃各部位名稱
以 有鋌雙翼青銅鏃為例,鏃的前鋒與關之間的部分統稱為鏃身,鏃身正中突起的部分稱為中脊或脊,左右兩邊稱為翼,翼的外緣稱為刃,兩刃向前聚成前鋒,翼最下端 為後鋒,後鋒與中脊相連接處稱為本,本與後鋒之間的部分為倒刺,其內側部分稱為翼底,中脊最下端與鋌相交處稱為關,關下部分為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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