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女巽墓發掘現場 圖一 圖二
西漢長沙國奢華生活之象徵 ——長沙陡壁山王室墓玉器選介
湖南 張海軍
玉,一個美好的字,它伴隨著一個民族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據考古發掘資料可知,中國人使用玉已經有7000多年的歷史。 在這漫長的歷史中,人們給玉賦予了許多美好的寓意。 從古到今,不少人把它當做家傳之寶或者定情之物,甚至認為是君子的象徵。 長 沙市博物館收藏著數千件玉器,年代從戰國時期一直到清末民初,其中尤以戰國兩漢時期最為精美,而這其中可以算得上是絕世珍品的當屬1974年12月至 1975年1月在長沙市咸嘉湖陡壁山一號墓出土的西漢玉器,由於在墓中出土了“曹女巽”瑪瑙印兩方,“妾女巽”瑪瑙印一方,故而此墓也被命名為“曹女巽” 墓。
曹女巽墓建在陡壁山的山頂,以山為陵,沒有看到高大封土堆,是一座帶墓道的大型岩坑豎穴木槨墓。 墓坑內發現黃腸題湊。 墓道為斜坡式,在墓坑西壁偏北,上寬4.14米,底寬3.95米,殘長4米,坡度19度。 墓道下口高出墓坑底0.6米。 墓道口附近發現南北相對的空洞2個,為“偶人”殘痕。 墓坑為岩坑,上口被破壞,現存墓口東西長12.8米,南北寬10米,坑底東西長11.6米,南北寬9.5米,深2-2.8米。 該墓早年被盜,在墓頂偏北處發現有兩個盜洞,其中一個盜洞的擾土裡,發現了唐代的瓷碗殘件,足可見唐代就已經有人對該墓實施盜挖。
曹 女巽墓雖然在早期被盜,但是上世紀七十年代考古工作者在發掘的時候還是出土了大量的文物,經過統計,共計有三百餘件,保存下來的有近百件之多,主要有金屬 器、玉石器、漆木器以及陶泥器等,尤以玉器最為珍貴,這其中就包括了三枚印章、透雕龍鳳紋青玉環、雞心白玉佩、玉珩、玉貝以及大量的玉璧等,這些文物質地 上乘、紋飾精美,屬於不可多得的珍寶,現擇數件精品介紹如下:
透雕龍鳳紋玉環(圖一),直徑8.5厘米,肉2.7厘米,好3.1厘米,厚0.3厘米,重33.8克。 玉環主題紋飾為雙面透雕曲纏盤繞變體飛龍,環週飾以流動飛卷形雲氣紋和鳳鳥紋飾,與整器混若為一體,給人以雲蒸霞蔚龍騰鳳舞之動感。 雕琢刀法嫻熟圓潤,線條舒展流暢,構思巧妙,造型優美,玲瓏剔透,小巧精緻。
雞心白玉佩(圖二),長4.6厘米,寬3.3厘米,厚0.35厘米,重11.5克。 整個器物呈長扁橢圓形,上端琢成心尖狀,中部飾以直徑1厘米的圓形孔,圓孔下飾有一未鑽通的小圓點孔,下端為半圓形。 左右兩側各飾以透雕變形鳳鳥紋,正面光亮,背面稍凸凹。 雞心白玉佩兩面均通體飾以陰刻舒卷、流暢的捲雲紋。 玉佩造型別緻,工藝精良。
圖三
圖四
透雕獸紋玉珩(圖三、圖四),共有兩件,大小一致,紋飾相同。 玉珩均呈長方形,長8.8厘米,寬4.3厘米,厚0.3厘米,重37.5克。 兩件紋飾均為單面透雕,玉珩飾以0.3厘米寬的素面邊框,近透雕的框邊上飾一陰刻線條,透雕圖案為一羊首、龍身之物。 長嘴微張,雙眼圓睜,一耳豎立,額頭飾一束鬃毛,由頭頂下纏於頸、嘴下,鬃尾上卷勾於前胸。 前胸彎曲,身體呈臥式,右前爪置於前,爪前邊框飾一半圓孔,右後爪伸於後。 長尾上卷於∽形貼於臀。 周身雲氣流動。 玉珩造型生動別緻,栩栩如生,雕琢細膩講究,技法嫻熟。
圖五
玉貝(圖五),白色,呈橢圓形貝狀,長1.6厘米,寬1.1厘米。 正面微凸,背面平整,中間透雕一豎槽,豎槽兩側陰刻鋸齒狀紋,上下各穿一孔。 貝在古代曾作為貨幣使用,西漢時期其作為貨幣的功能已經退化,主要作為裝飾品。 這組玉貝共12枚,色澤白潤,製作精美,在漢代裝飾品種尚不多見。
圖六
三鳳蒲紋玉璧(圖六),直徑16.5厘米,肉7.5厘米,好2厘米,厚0.4厘米,重279.4克。 玉璧兩面雕飾相同。 肉的中心部位均勻地分佈有陰線棱格形地紋,每格中各飾一凸雕六角形蒲紋,蒲紋外有二週弦紋,弦紋之間又飾以斜條紋。 肉的外部飾有栩栩如生、飄飛於雲層中的三條鳳,並將其分成三區,組成了一周鳳紋。 近外緣0.5厘米處又勾勒一周陰線槽,使其多層紋飾更為突出。 玉色滋潤,紋飾別具一格,工藝精細,技法嫻熟逼真。 曹女巽墓出土瞭如此多的精美玉器,足可見墓主人在生前地位是非常高貴的。 關於此墓的年代和墓主人的身份,有很多學者予以了考究,其中針對墓葬年代的討論更多。 根據研究角度和材料引用的不同,學者們對此墓年代有了西漢早期和中期兩種說法,但多數認同西漢早期,並且應該為西漢初期吳姓長沙國王之後。 長沙國,自公元前202年建立至公元9年廢除,共存在211年,轄境承襲秦代長沙郡轄境,將秦長沙郡治所“湘縣”(改名“臨湘縣”)作為國都。 長沙國按照長沙王姓氏可分為吳氏和劉氏兩個階段,漢朝開國功臣吳芮被封為第一任長沙王,吳氏長沙國自吳芮始封,到公元前156年其五世孫吳著死,因無子被撤除,共傳5代。 吳氏長沙國被撤除之後,漢景帝於公元前155年重置長沙國,封其庶子劉發為長沙國王,史稱“劉氏長沙國”,仍以臨湘作為都城。 公元8年(西漢孺子嬰初始元年),外戚王莽廢除漢朝自立為帝,建立“新”朝,劉氏所封諸侯王國、侯國也被全部廢除。 次年(新莽始建國元年),末代長沙王劉舜被廢,長沙國改名“填蠻郡”,國都臨湘改名“撫睦縣”。 至此,劉氏長沙國從劉發始封到劉舜被廢,共傳7代8王,歷時164年,隨著西漢王朝的滅亡而結。 對 於曹女巽的身份,長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黎石生在其相關論文中有過提及,其認為“比較起來,曹女巽出自曹參家族的可能性比較大。”這樣顯赫的出身以及夫家高 貴的地位,才造就了其死後用盡奢華的玉器、漆器及銅器等做陪葬物,而這一點,就連埋葬於長沙馬王堆的辛追夫人墓也是遙不可及的。
長沙陡壁山曹女巽墓中出土的大批精美玉器,不僅見證了了西漢早期長沙國的奢華,更為重要的是其為我們揭示了西漢時期玉器的發展狀況,因為這些玉器無論從紋飾還是器形等都屬於西漢時期的典型器。
漢王朝的鼎盛,造就了中國玉器史上繼新石器時期(史前時期)、殷商盛世、春秋時代三大高峰期後的又一個黃金時代(兩漢時期)。 西漢玉器以其巧奪天工、精美絕倫而飲譽於世,被應用於禮儀、祭祀。 喪葬、裝飾和生活用品中。 西漢普遍重視玉料的選擇,尤其崇尚白玉,而和田玉的大量進入中原為西漢玉雕奠定了物質基礎。
西漢玉器紋飾是在商、週、戰國的基礎上發展變化而來。 這一時期玉器的功能性作用發生了轉變,不再僅表現凝重和宗教化的特徵,因為此時佩玉還是在貴族流行,所以在紋樣上有了很大的變化。 紋飾開始和整個的玉器的造型相融合形成一個的整體的雕飾,表現出了技藝的嫻熟。 儘管西漢玉器仍然帶有復雜的內涵和社會功能,但許多圖案的玉飾,宗教神秘的色彩少了,已經開始追尋紋飾裝飾風格的優美特徵。 大多數西漢玉器的紋飾,已經開始裝點人們的現實生活。
根據對西漢王侯墓出土典型玉器的造型和紋飾的型式分析來看,西漢玉器藝術風格可分為早、中、晚三個階段,早、中期玉器數量多、質量好、藝術價值高,而西漢後期數量較少,質量也較差。
第一階段:西漢早期(約前206~前128年)。 此時期玉器無論在種類、造型、紋飾還是技法上,都與戰國末期相差不大,在數量上也沒有多大變化,但與戰國中期相比,龍形佩減少,造型趨於單一;玉璧,尤其是葬玉璧增多。 紋 飾更加規整,如玉磺上規則的線刻谷紋;線條更加流暢,如龍形佩的口部上下唇變長,且下唇的內部流暢內捲,上唇的中部有一內捲的撩牙,不同於戰國中期以前的 上下唇較短,內部只是先用管鑽孔,再用線鋸拉切出唇部;浮雕或線刻的雲谷相雜紋逐漸減少,新出現了一些紋飾,如玉璧上的六角蒲紋、蒲谷相疊紋及玉劍飾上常 用的“V”字形連線乳丁紋、“丁”字形雲紋、如意云紋等等。 雕飾技法方面,浮雕乳丁紋盛行,其他紋飾的細部多用線雕,即使使用浮雕也多為淺浮雕,高浮雕、透雕不多見。
第二階段:西漢中期(約前128~前87年)。 這一時期是西漢玉器發展的鼎盛期,也是中國玉器文化中神秘化發展到最為極端的時期。 造型上,佩玉的線條更加流暢、完美,如玉舞人上揚的衣袖、盈握的腰肢,玉麟以及碟形玉佩的造型和線條均已臻極致。 葬玉組合已經成熟,用玉制度也已定型,如玉衣已由玉面罩發展成為頭套、軀幹、四肢、生殖器等各部分俱全的完整玉衣組合,而玉衣的成熟也標誌著葬玉的成熟。 紋飾上,立體化動物紋飾已逐漸取代前期的規律化紋飾,如玉劍飾上,高浮雕的螭虎紋已逐漸取代規律化的雲紋、獸面紋,新出現的寬扭絲紋將螭虎裝飾得更加勇猛神威。 技法上,高浮雕大量應用,玉劍飾上的高浮雕璃虎紋極具代表性,線雕只用於局部,鏤空等技法也有較多運用,主要用於玉器內外廓部分。 總之,此期玉器的造型、紋飾、技法充分顯示了生機和活力。
第三階段:西漢後期(約前87一公元8年)。 這時的玉器數量驟減,質量有所下降,如玉衣已很少出現金縷,大多為銅縷。 相對葬玉,佩飾玉有所增加。 紋飾上,動物紋飾抽象化、圖案化,追求富麗繁冗,中期的藝術性已被工藝性所代替。 技法上以剪影式平雕較為多見,高浮雕較少,整體風格不如中期活潑、有生氣,而顯得線條柔弱。
由於西漢在文化藝術領域大量地繼承和發展了戰國時代的楚文化傳統,因此這一時期玉器的文化內涵較好地保留了楚文化中的想像、熾情、優美、浪漫的情懷,震憾著人們的心靈,甚至可以說西漢玉器是中原文化與楚文化相融合產生的一朵奇葩。 玉璧就充分體現了這一點,刻有蒲紋、谷紋的形制規整的玉璧上透雕出優美飛動的龍鳳形象,規整嚴謹之外又有飛揚流動的奇思異想,體現了西漢把深沉的理性精神和大膽的浪漫想像結合在一起的藝術精神,文中所介紹的三鳳蒲紋玉璧便是最好的例子。 西漢玉璧的鏤雕、透雕技術則更富有裝飾意味,顯示出楚文化的浪漫風采,具有一種獨特的美感。 另外,形狀怪異的玉辟邪、玉鎮獸也都體現了楚人的豐富想像和浪漫情懷。 可見,西漢玉器一方面繼承了前代玉器的傳統,另一方面在富有想像力的楚文化的影響下,其造型和紋飾更為生動、奇特優美,形成雄偉奇特、恢宏壯美的藝術特色。
總之,西漢玉器在我國玉器史上享有十分特殊的地位,無論在思想觀念、設計構思方面,還是在藝術表現的手段和技術等方面都獲得了重要的發展。 這是一個承上啟下的時代,是一個剛剛擺脫了種種制約並走向自覺的時代,它為後世玉器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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