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1、安徽長豐楊公戰國墓出土出廓式玉璜
圖2、湖北丹江口吉家院墓地出土戰國中期出廓式玉璜
圖3、山東淄博臨淄區商王村戰國墓出土出廓式雙首龍玉璜
經春秋一代數百年物質與技術條件的豐厚積累,到了社會劇烈變革、生產力迅速發展進步、思想文化繁榮活躍的戰國時期,玉璜製作與使用也步入了一個 空前發展繁榮的高峰階段。較前代同類器而言,戰國玉璜的形制與藝術風格均發生了劇烈變化,不僅數量眾多、形制繁雜、流播地域更為廣泛,還出現了出廓式、鏤 空式、層疊式、分節套合式等諸多精美絕倫、巧奪天工的嶄新品種。以下依據形制與紋飾圖式的區別,將常見的戰國玉璜(珩)大致分作以下幾類。
出廓式玉璜
本式璜是戰國時期大量出現的一類形構複雜器型,所謂「出廓式」就是在傳統玉璜「母本」形體之外以鏤空透雕等技法加飾龍、蛇、螭、鳳、變體云紋等 「附屬」造型而形成的一種形構,是戰國玉璜中最具特色的創新品種之一。按照目前所能見到此類型標本,可將其分為一側出廓式、兩側出廓式、兩側及兩端出廓式 三類。(1)、一側出廓式璜的標本最為常見,例證見於安徽長豐戰國墓出土器(圖1),體扁平,彎弧成半璧狀,弧背外緣中部鏤雕兩隻左右對稱的出廓鳳鳥,鳳 鳥尖喙,冠微上揚,作回首伏臥狀,碩大長尾向兩側翻捲,璜體邊緣飾規則扉棱,器表兩面以蒲紋為地紋,間飾碩大的捲曲羽狀紋,周圍勾勒凹弦紋邊闌。湖北丹江 口吉家院出土一件戰國中期素面璜(圖2),弧腹外緣向下對稱伸出兩勾云形扉齒,是本式璜中較罕見的例子。(2)、兩側出廓式璜的典型例證見於山東淄博臨淄 區商王村戰國墓出土器(圖3),體扁平扇面狀,兩端作龍首形,龍口部透雕,尖唇,杏仁目,獨角,下頜有須,器表陰刻勾連云紋。璜體弧背外緣出廓透雕變體勾 連云紋、弧腹外緣出廓透雕左右對稱的一組變體螭紋。(3)、兩側及兩端出廓式璜是較前兩類器形構更為繁縟複雜的一類器形,典型例證見於安徽長豐楊公戰國墓 出土的此類器(圖4),體扁平成拱橋型,兩端對稱鏤雕彎曲呈「U」形的回首龍狀,龍作張口吐舌狀,尖吻,杏仁眼,長角捲曲後飄,龍體以陰刻線與璜體「母 本」分隔,璜體弧背、弧腹外緣出廓鏤雕對稱的變形鳳鳥,弧背上部的鳳鳥短小而簡約,弧腹下部的鳳鳥形體碩大而鏤雕繁縟。璜體器表兩面淺浮雕三聯谷紋。
圖4、安徽長豐楊公戰國墓出土出廓式龍形玉璜
鏤空式玉璜
圖5、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戰國鏤空式玉璜
本式璜所見的出土物標本不多,典型例證見於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器(圖5),體扁寬,通體鏤空透雕出左右對稱的幾組相互連貫糾結的龍、蛇、鳥
形,再以淺浮雕、細陰刻線對龍、蛇、鳥的軀體細部精細勾勒,兩端、弧背、弧腹以各種動物形體特徵為外緣,構成整器輪廓的不規則形。一面雕有紋飾、一面光素
無紋。層疊式玉璜
圖6、湖南臨澧九里茶場出土戰國層疊式龍紋玉璜
本式璜例證見於湖南臨澧縣九里茶場戰國墓出土器(圖6),體扁平,弧形,分上下兩層,中間透雕分隔,上部分雕琢成雙首龍形,龍口作圓穿,上吻寬
闊前突,橢圓眼,龍角後飄,龍身表層陰刻卷云紋。下部亦雕琢呈雙首龍形,龍首部透雕,口微張,上吻伸長與上部龍身相連結,下吻短而上卷,龍體表面以細陰刻
線刻有卷云紋、網紋、絞絲紋、羽狀紋等裝飾,兩龍身上下有弦紋輪廓線邊闌。分段連輟式玉璜
圖7、河南輝縣固圍村祭祀坑出土戰國分段式龍紋玉璜
本式璜例證見於河南輝縣固圍村祭祀坑出土器(圖7),是目前所見戰國玉璜中形構最為複雜、雕琢最為精細、工藝成就最高的一例。通體由七件玉飾和
兩件鎏金銅獸頭分段拼接組成,雙面雕,各部分之間以銅片相互連貫。正中間一件玉飾呈梯形,體表飾簡約龍首紋、云氣紋,有陰線刻弦紋邊闌,上部雕刻一出廓獸
形飾,獸作回首臥伏狀,張口露齒,橢圓形目,臀上翹,垂危上卷,體表飾水滴紋,下部雕一出廓圓鈕。正中間玉飾的左右兩側各對稱拼接三塊玉飾,其中第一塊扇
形飾體表陰刻多組簡約龍首紋,第二塊玉飾雕琢成龍首形,龍嘴微張,上吻寬大而前突,下吻短而前端內卷,龍鬚弧形外卷,眉與嘴邊陰刻絞絲紋,第三塊橢圓形玉
飾中間鏤空成勾云紋,體表陰刻云紋。七件玉飾中,中間五件聯為一體,呈雙龍首璜體狀,最外側兩件橢圓形玉飾各用鎏金銅片與雙首龍璜體相連接。整器形構繁縟
奇巧、雕琢精整細膩,珍貴而罕見。上述幾類是戰國時期玉璜的創新形制,此外春秋時期各種形制的玉璜這一時期仍然繼續流行,常見的大致有以下幾類。
雙首龍式玉璜
圖8、 安徽長豐楊公戰國墓出土雙首龍形玉珩
圖9、國家博物館藏戰國雙首龍形玉璜
圖10、河北平山七汲村中山王墓出土雙首龍形玉璜
緣出扉牙式玉璜
圖11、國家博物館藏戰國臥蠶紋雙首獸形玉璜
圖12、北京延慶戰國墓出土素面雙首獸玉璜
紋飾分區式玉璜
圖13、河北平山七汲村中山國墓地出土戰國夔龍紋玉璜
戰國時期的此類璜,溯其源出,多系直接從春秋楚地紋飾「分段式」璜承襲或演變而來,亦有藏家據其紋飾分區狀況稱其為「兩段式」、「三段式」璜
等。河北平山縣七汲村中山國墓地出土的戰國夔龍紋璜(圖13),璜體中部刻有窄細的凹槽將紋飾分為左右對稱的兩部分,本式璜圖式的分區方法、繁縟的不減地
浮雕夔龍紋與填襯細陰刻線絞絲紋的工藝技法,與春秋時期楚玉「兩段式」璜的形構紋飾同出一轍,是直接對春秋楚玉璜傳統形制的沿襲。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的
扁平體玉璜(圖14),扁平體略厚,器表紋飾以淺浮雕谷紋雜以云紋為主,有兩條縱向絞絲絃紋條狀帶將谷紋平均分作三區,中間部分紋飾區的中部填飾有方形細
網格紋,弧背、弧腹緣部有彎弧狀絞絲絃紋邊闌,兩側區域均作變體龍首形,外緣微起牙脊,器表谷紋中間飾云紋、方形細網格紋。曾侯乙墓出土的另一件拼接玉
珩,器表紋飾亦有條狀或弧形絞絲絃紋帶隔離均分作三區,與上述三區紋飾璜形構的細微差別在於器表鋪滿繁縟的夔龍紋,整器外緣均有扉牙(圖15)。
圖14、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戰國云紋玉璜
圖15、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戰國夔龍紋玉珩
陰線刻式玉璜
戰國玉璜中,還有一類雕琢紋飾不使用淺浮雕技法、而僅用陰線刻繪圖式的標本,例證見於隨州曾侯乙墓出土的一件玉璜(圖16),體薄而寬扁,器表用雙陰線刻繪流暢卷云紋,紋飾區外有直線形、彎弧形陰線刻邊闌。器表另一面雕琢獸面紋。
圖16、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戰國勾連云紋玉珩
圖17、湖北隨州曾侯乙墓出土戰國素面玉璜
圖18、甘肅寧靜雙峴鄉尤付村出土戰國素面璜
戰國玉璜的形制、紋飾是同類器中最為複雜多變的一類,目前藏家流行使用的幾種戰國玉璜分類方法,尚沒有那種分類法能夠將見於著錄的玉璜標本精準 囊括殆盡。如果僅依「形制」區別或僅據「紋飾」不同的單一標準對戰國玉璜分類,則會帶來不少標本分類歸屬模糊、或有些標本分類過於粗約等問題。本文採取 「形制」與「紋飾」特徵兼顧的方式,僅對戰國玉璜作大致分類,嚴謹說來,亦算不上是一種十分精確的分類法。
戰國玉璜的紋飾,多直接從春秋同類器中因襲、衍變而出,動物圖案種類以龍紋、螭紋、蛇紋、鳳紋及其組合為主,主題紋飾區內亦流行加飾網格紋、絞 絲絃紋、羽狀紋、花葉紋、水滴紋等細密紋的做法。尤其春秋之際流行的雙首龍紋圖式,戰國玉璜形構組圖仍大量使用,只是龍或其他神異動物的整體形構在組圖中 進一步被肢解、離散、抽象、簡化、變形,向著裝飾性極強的幾何圖案化方向發展。以龍首紋為例,春秋之際那種以抽象變形龍首紋形構為單元、繁密鋪陳填充整個 畫面的組圖模式已漸趨式微,圖式紋飾開始變得疏朗,龍首紋圖案作為一個「單體」漸趨獨立出來使用,有些龍首紋被極度簡化變形,僅剩局部形構而難以準確辨其 形制。此外戰國玉璜中還流行具有淺浮雕效果的云紋、谷紋、渦紋、蒲紋及其組合圖案等。關於戰國玉璜圖案中這些紋飾的源變,一般認為應系由早期人與動物、植 物圖式肢解、離散後的局部形構演變過來的,如不少研究者認為圓凸尖頂形的谷紋源出於人或動物的「眼睛」;臥蠶紋源出於早期動物圖式的「卷尾」;勾連云紋可 能是早期人或動物的「鼻子」演變而來;絞絲絃紋可能是人與動物的眉毛演變而來;網格紋則可能由人與動物的衣格演變而來;蒲紋可能是草帶紋演變而來等等。
戰國玉璜空前繁盛局面的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春秋之際玉璜生產與流播累積的物質與技術條件,為戰國玉璜的發展進步,步入繁榮昌盛的高潮期奠定 了基礎,如戰國玉璜中的形制、紋飾、雕琢技法,多在春秋器中已經出現或可在春秋器中找到淵源。戰國時代既是我國古代史上一個社會劇烈動盪期、也是一個政治 制度不斷變革創新、經濟迅速發展、思想文化極度繁榮活躍時期,由此造就了這一時期充滿生機活力、追求變革創新、昂揚勃興的時代精神,這一時代藝術精神引領 著玉璜創作思想上不斷追求形制、紋飾、技法上的標新立異、生動多變。戰國時期鐵製工具的廣泛使用直接導致了治玉鉈具的劃時代變革,使這一時期對高硬度玉料 的精細琢磨加工有了可能,也給高難度治玉技法的出現,新形制複雜玉璜的發展提供了空間,進而也大大擴展了玉料的概念範疇,迅速促進玉料的更新。同時,儒家 思想對玉文化理論闡釋的不斷完善及玉文化思想被不斷宣傳擴張,促進了標示身份等級制度的佩玉的廣為流行,進而導致了社會對承載不同文化功能玉璜的與日俱增 需求。以上諸因素共同促成了戰國玉璜製作的迅速發展進步,步入一個空前繁盛的高峰期。
春秋時期,雖然諸侯國之間有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相互交往,但因各個諸侯國賴以傳承的本土文化、風俗民情、用玉風尚的不同,不同諸侯國生產 與流播的玉璜,形制、紋飾仍存在著較為明顯地域性差別,形成了所謂的「楚式玉璜」、「秦式玉璜」、「吳式玉璜」、「中原地區玉璜」等類別。戰國時期,或因 於諸侯國之間劇烈的征伐兼併、各地域之間頻繁的交往,玉璜形制紋飾的地域性差別漸趨消逝,共同的時代藝術風格漸成為主流。以具有傳統風格特徵的「楚式璜」 為例,戰國時期,此類紋飾分段構圖,以淺浮雕夔龍紋填襯細陰線網紋、絞絲絃紋、羽狀紋製作的玉璜不僅僅流行在楚地區域範圍內,陝西、山西、河北等地也常見 此類璜。另一類體扁寬呈半圓形的雙首龍形璜在湖南、安徽、河北等地區均有出土。凡此表明,戰國時期尤其戰國中後期以來,玉璜形制、紋飾特徵的地域性差別逐 漸消逝,大一統的形構特徵日益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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