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19日 星期三

漢魏晉唐隸書之演變


故宮博物院藏《闕特勤碑》故宮博物院藏《闕特勤碑》故宮博物院藏《舊拓漢曹全碑》故宮博物院藏《舊拓漢曹全碑》故宮博物院藏《明拓漢禮器碑》故宮博物院藏《明拓漢禮器碑》
故宫博物院藏《明拓汉鲁相乙瑛碑》故宮博物院藏《明拓漢魯相乙瑛碑》
故宫博物院藏《明拓史晨前后碑》故宮博物院藏《明拓史晨前後碑》
朱家溍 來源:東方早報藝術評論
昔傳章草起於漢,而前人每為駁說,今觀隸之潦草,即後世草書之濫觴,漸成新體,本不能定指何人為創作之祖也。 東漢碑刻無美不臻,而熹平石經更工整精美。 學書者各趨所好,原不可執人人而使強同。 茲擇其可尋變化之蹟者,亦演進之概要,又選其可為臨摹楷範者,亦八法之準繩。
分隸之殊,初無的解,其實分隸未必果二體也。 隸之初出,本因篆書難成,吏不能記,程邈作隸,趨簡便也。 今所見秦時度量咸刻詔書。 存世既有如此之多,則當時鐫刻匆遽之狀可想見矣。 然亦工拙不同,有極似篆體惟轉折處方而不圓;有極端潦草、大小不勻、行款不一者;甚至有橫不平豎不直者。 然銘功勒石則仍用小篆。 漢承秦後法簡文省,書刻不多,故專精者與時俱進。 今傳世西漢金石極少,有之亦與秦刻甚似。 至甘肅、新疆發掘所得之竹木簡冊,則邊鄙吏卒之書,工者甚少。 然漸進之跡不難概見。 昔傳章草起於漢,而前人每為駁說,今觀隸之潦草,即後世草書之濫觴,漸成新體,本不能定指何人為創作之祖也。 東漢碑刻無美不臻,而熹平石經更工整精美。 學書者各趨所好,原不可執人人而使強同。 茲擇其可尋變化之蹟者,亦演進之概要,又選其可為臨摹楷範者,亦八法之準繩。
乙瑛碑
此魯相瑛請置孔廟百石卒史之碑也。 漢永興元年立。 何人書不詳,無額,在今山東曲阜孔廟。《集古錄》雲:“元嘉元年吳雄為司徒;二年趙戒為司空,此云臣雄臣戒是也。”《隸釋》雲:“漢代文書式,此碑中凡有三式:三公奏於天子,一也;朝廷下郡國,二也;郡國上朝廷,三也。鍾繇以魏太和四年卒,去永興七十八年,圖經所云,非也。”碑文“給犬酒直”,《兩漢金石記》以為非“犬”字乃“發”字,未免迂迴。 此碑為學漢隸之第一碑。 然近拓細瘦已甚。 舊拓者,以故事辟雍,“闢”字存畫之多寡為年代遠近之佐證。 先君所藏捐贈故宮者,即傳世最古之本也。
禮器碑
漢永壽二年立,凡十六行,行三十六字,在曲阜孔廟中。 《集古錄》雲:“霜月之靈,皇極之日,莫曉其義,疑是九月五日。”《兩漢金石記》雲:​​“並官氏聖妃,《集韻》、《韻略》諸書及《元和姓纂》皆不收此姓,惟《古今姓氏書辨證》有並官複姓。注引孔子娶並官,生伯魚。《隸辨》、《金石文存》皆以並為是。國學、江寧府學、元明封詔碑皆書並”。 作“兀”、 作“開”者皆誤。 《兩漢金石記》又云:“碑字別體。《禮記正義》希,慕仰之義。土仁,處土,皆是士字。以糧為糧,以苻為符,以颕為潁,以為仲,以六為卞,以為彪,以為皋,以為戚,皆假借通俗之漸也。”此篤論矣。 《潛研堂金石文跋尾》雲:“逴,即卓爾也。以什言教,十言也。”《金石萃編》雲:“九頭,九頭人也。”《隸釋》以“其文雜用讖緯,不可盡通”,故亦不詳釋矣。 鄧蓀洲時跋云:“漢隸結體不一:有方整者,有疏散者,有謹密者,有縱肆者,有肉好圓美者,有骨節畢露者,有肅穆威重者,有澹遠閑靜者,有樸拙無姿致者,有奇怪不可名狀者,韓敕碑皆兼有之。誠書家之極則,金石之神品也。”《校碑隨筆》勘出古拓異同處,尚未精審。 今按最舊拓本“卓越絕思”四字皆未甚損,“絕思”二字間只有小圓孔,上下不與字連。 王文敏懿榮及先外祖張邵予先生藏本皆如此。 王孝禹瓘本,石損處上連“絕”字末筆,“思”字右肩尚未侵及。鄧時、翁方綱跋本已影印行世者,“絕思”二字已通,惟右方尚有墨線二三分,未與前行通連。最古拓本,陶元方三百的“百”字,白之右直亦與石損處不連。 碑陰:遼西陽樂張普仲堅二百,“二”字下畫左端不損。 處士魯劉靜的“魯”字,有細紋而未損筆劃。 弓如叔都的“都”字上石花甚小,僅阝旁侵及,者旁無損。 魯曹悝的“悝”字,裡旁中直與石花不連。 左叔虞二百下有“河洛”二小字。 又精拓本則“熹平三年左馮翊陽項伯修來”十二字可見。 碑陰,山陽金鄉師曜奴崔敝子等七人所作一行,翁覃溪以為是書碑者姓名也。
西嶽華山廟碑
碑漢延熹八年立。 石久佚。 今存世墨拓止三本有半,皆有影印本。 漢碑不著書者姓名,此云郭香察書者,《隸釋》以為“察他人之書”,是也。 今按此碑誤字甚少,則他碑之誤字多,皆因無察書者之所致,然費乾嘉以來諸老之筆墨多矣。 漢人有知,或不免抱歉於九泉也。
史晨碑
碑陽名“魯相史晨祀孔子奏銘”,凡十七行,行三十六字。 後碑刻於碑陰,名“魯相史晨饗孔廟碑”,止十四行,行亦三十六字,在曲阜孔廟內。 《山左金石志》雲:“碑下嵌置趺眼,向來拓本難於句讀。乾隆己酉,何夢華將有字處鑿開,全文复顯。”《兩漢金石記》則以為“乾隆丁酉,曲阜孔孟命工人舉而起之”。 未知孰是。 《隸釋》雲:“前碑載奏請之章,後碑敘饗禮之盛。字畫亦大小不等。”按此碑與乙瑛、禮器同為孔廟中最烜赫之跡,而善本最難得,惟嘉定徐郙藏本為舊,然拓工不精,塗抹亦不免。 外祖張邵予先生藏本,春秋行禮之“秋”字,左上角已貼近石花,尚未損及。 較徐本略晚而拓工精審。 其後碑乃高南阜鳳翰題簽,較徐本更古,經李芝陔考訂者也。
曹全碑
碑漢中平二年立。 不著書者姓名。 在陝西郃陽。 《石墨鐫華》雲:“萬曆初,郃陽縣舊城掘得此碑,隸書遒古,不減卒史韓敕等碑,且完好無一字缺壞,真可寶也。”《曝書亭集》雲:“全以同產弟憂棄官歸,以此見漢代風俗之厚。全以禁網隱家七年,可補後漢史黨錮諸人之闕。史稱討疏勒有戊己司馬曹寬,而不曰全。又云其後疏勒王連相殺害,朝廷不能禁,而碑雲面縛歸死司寇。蓋范蔚宗去漢二百餘年,傳聞失真,要當以碑為正。”前人每以碑證史,至不同處則欲以碑為正,此未為善法也。 史固不免失實,然能為一代史者,當非凡手;碑則盡人可為,諛墓者多矣,豈可盡信?
此碑之最可取者,書法也。 漢隸方板者多,此碑則有逸宕之致。 朱竹垞彝尊即得力於此碑。 舊拓本以未斷者為難得。 已斷者,以“乾”字未穿者為早拓。 未穿者,“日”上作小點一橫。 若從十者,即已穿而塗墨者也。 《兩漢金石記》以“咸曰君哉咸字內一畫是彎曲倒折之筆”,本無是理,今考未斷者凡五六本,皆分明作兩橫,翁說不確。 蓋漢碑增筆減筆乃常有之事,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考碑亦然。
闕特勤碑
唐開元二十年立,清代在我國喀爾喀蒙古三音諾顏部之哲裡夢(今蒙古人民共和國界內)。 此碑自元耶律楚材後無人傳拓。 清光緒二十二年,志銳於烏里雅蘇台任內拓得數本,其致盛伯羲書云:“闕特勤碑距古和林城尚五六百里,地名哲裡夢。碑已傾覆於地,集蒙古人扶起之,大費厥事。喜碑文尚少損壞,距烏里雅蘇台二千餘里,派一人足三閱月始歸來,惟天寒風勁,紙墨俱不合式,拓得數本,尚有不真者,檢較真者一本寄奉清齋,以供珍賞,可謂不負委任矣,當何以嘉之……”盛伯羲得此拓本裝裱成軸,撰長跋考證極精博。 王國維稱此跋為同光間有數文字。
闕特勤碑文唐明皇御製並書,與石台孝經同為唐隸中最美之書體。
綜觀列舉以上諸碑,其字之結體有方整、疏散、謹密、縱肆之別。 筆姿有肅穆、威重、澹遠、俊逸之異。 蓋自漢迄唐與時俱進,積漸而適然,初非某一體為某一人始創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