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18日 星期二

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圖》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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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千里江山圖卷 圖為千里江山圖卷
餘輝
北宋王希孟《千里江山圖》卷,絹本青綠設色,縱51.5厘米、橫1191.5厘米,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說起這件傳世名作,就不得不提及北宋宋徽宗的一項繪畫教育的創舉——畫學,王希孟就是這所學校的碩果之一。
北宋有過三次興學的高潮,第一次是范仲淹的慶曆興學,直接管理和資助地方州學;第二次是王安石與熙寧、元豐興學,重在改革培養和選拔人才的製度;第三次是蔡京的崇寧興學,一方面大肆實行文化專制,另一方面大力培植文化、藝術人才。 北宋畫學和書學就是在這個大背景下建立起來的。 宋徽宗管理藝術具有一定的計劃性和前瞻性。 為了持續性地提高翰林圖畫院和翰林書院的藝術功力,分別建立了畫學和書學即皇家繪畫學校和書法學校,這不能不說是一項很有見地的文化功業。 在當時,與畫學、書學相對應的學校還有算學、醫學等,時稱“四學”,形成了相當大的規模。
為了專事培養繪畫人才,提高未來翰林圖畫院畫家的綜合藝術修養,崇寧三年(公元1104年),宋徽宗創建了專門培養畫學生的學校——畫學,其目的是教育眾工。 這是歷史上最早的宮廷美術教育機構,也是古代唯一的官辦美術學校。 畫學機構還十分重視提高學子們的文化素養,向他們教授《說文》《爾雅》《方言》《釋名》等基礎課程。
為提高諸生的繪畫技藝和構思能力,徽宗親自出題招考取士,往往以詩句為題要求學子們曲盡其意、遐想無限。 特別是“考畫之等,以不彷前人,而物之情態形色具若自然,筆韻高簡為工”。 如畫“蝴蝶夢中家萬里,杜鵑枝上月三更”,贏家的構思是畫漢代歷史故事“蘇武牧羊”,畫中的蘇武正在假寐。 畫“踏花歸來馬蹄香”之句,勝者是畫蝴蝶尾隨著馬蹄上下翻飛。 徽宗排斥那種平鋪直敘、圖解式的繪畫構思,這推動了宮廷畫家提高文學修養、工於巧思的創作風氣。
王希孟曾經是這個畫學中的一員學徒,長卷《千里江山圖》是他存世的唯一之作。 該 圖卷尾有時任尚書左丞相右僕射蔡京的跋文:“政和三年閏四月一日賜,希孟年十八歲,昔在畫學為生徒,召入禁中文書庫,數以畫獻,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 誨諭之,親授其法。不逾半歲,乃以此圖進。上嘉之,因以賜臣京,謂天下士在作之而已。”可推知王希孟的生卒年為1096-1115年? 他年少時是畫學裡的一名學生,學成後被召入宮中的文書庫,即宋代的中央檔案館,此系存放尚書省下吏、戶、禮、兵、刑、工六部檔案之所在。 不過,值得揣摩的是,畫學裡的生徒本應向翰林圖畫院輸送人才,而王希孟卻未能進入翰林圖畫院,想必是兩個原因,其一:他未能通過進入畫院的命題考試;其二:其畫“未甚工”,徽宗對畫學生最基本的要求是狀物精準、寫實入​​微,缺乏工致的寫實技巧也給他帶來了不利影響。 王希孟畫學“畢業”後進不了翰林圖畫院,所“分配”的工作只能去文書庫供職,文書庫不是宮廷繪畫的創作機構,只是承擔抄帳、編目等書吏的活計。 為了改變命運,他只有屢屢作畫呈獻,引起徽宗的關注。 徽宗見王希孟如此執著且有慧根,乃可造就之材,於是親自教授。 在政和三年(公元1113年)閏四月之前,十八歲的王希孟力戒欠工致之弊,精心繪成了該圖,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就繪成如此高頭大卷,可見用功之勤;採用如此超大的尺幅,也是為了迎合徽宗“豐亨豫大”的享受要求。 小畫家滿懷的慾求化作丈余丹青,盡在不言之中。 宋徽宗收到該圖後,頗為嘉許,將此圖賞賜給了蔡京。 於是才有了蔡京的題跋,使今人得知王希孟極為簡略的身世。 不幸的是,很可能是王希孟勞累過度或體質羸弱等原因,二十歲時就夭亡了,可謂畫壇一大憾事。
全卷系大青綠山水,主要用石青石綠,淡色渲染高空和水面,在山腳和半空露出絹本的底色,頓顯陽光燦爛之感,全幅構圖景像開闊,取用傳統的散點透視法,其構圖屬於北方山水畫派的系列,以略帶俯視的角度橫向展開全景式大山大水,氣勢宏大。 比較該卷與傳為徽宗的《雪江歸棹圖》卷的山脈造型,《千里江山圖》卷的構圖正是該卷向高處、左右延展。 每個段落都將主峰和諸多輔峰組合起來,許多局部均為一幀完整的大幅山水畫立軸。 畫家將太行山雄偉壯觀的山脈與江淮一帶蒼茫的水勢和曲折的灣流融合為一體,縱覽全圖:群山湧動,恰似蒼龍滾地;江河流淌,如同平鏡映天。 圖中的臺榭樓閣和橋亭、村落、寺觀等建築類型以及船舶等均十分豐富,與自然山川有機地結合起來,形成視覺重點,如長橋臥波、松巒書院、山塢樓觀、松濤藏扉、柳浪漁家,高台望月、臨溪草閣,平沙泊舟等。 人物的活動大多圍繞著水面展開,以白粉點綴,頗為鮮明,如平江待渡、亭橋觀流、輕舟蕩漾、江上漁隱等,表現了北宋畫家郭熙可行、可望、可遊、可居的境界。
畫家的師承直接來自徽宗的寫實觀念,具體用色離不開唐代李思訓、李昭道父子的傳統手法,但較前人要清雅一些,在未染色之處微微露出畫家受郭熙坡石畫法的影響,如卷雲皴、鬼臉皴等,顯現出當時山水畫主流風格的藝術作用。
缺憾的是,畫家的藝術語言較為單一,線條尚欠勾勒之功,行筆細弱乏力,也許這是他身體羸弱的反映。 由於畫家生活經驗積累有限,如滿載貨物的船舶吃水很淺,人物的活動尚缺乏組織。 然而,瑕不掩瑜,這畢竟是一個十八歲少年的初作,在他之後,幾乎沒有一件青綠山水畫的氣勢和境界達到如此不凡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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