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1日 星期日

張大千與榮寶齋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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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張大千
張大千去世不久,有關單位1983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張大千作品展覽,紀念這位為我國繪畫藝術做出了重要貢獻的大師。 榮寶齋收藏的兩件張大千巨幅手捲《華山雲海》和《設色山水》被借去參展,成為整個展覽會中最為人矚目的佳繪。 1994年榮寶齋“百年之慶”,分別在北京中國美術館、香港和韓國舉辦榮寶齋珍藏藝術品展覽,也都展出了這兩件作品。 1999年為紀念全國政協成立50週年,在政協禮堂舉辦的“近代中國畫名家”大型畫展上,這兩件作品再次成為最耀眼的展品。 據悉,台灣和海外都不曾見過他的這類作品。 這是迄今所知張大千價值最高的作品。
张大千 华山云海图張大千華山雲海圖
這兩件作品,蘊藏著一個生動的故事,體現了張大千豪爽的性格和他與榮寶齋的緣分。 張大千不但是個藝術大師,還是個美食家;不但自己做得一手好菜,更是許多名菜館的座上客。 他居京時,最喜歡吃南新華街“春華樓飯莊”老闆白永吉做的菜,還時常帶一幫食客來;不僅在這裡吃,白老闆還經常往他家里送魚翅。 然而,不管是吃飯還是送魚翅,白老闆從未收取分文。 時日久了,張大千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先後畫了以上兩件巨幅山水畫贈送白老闆。 後來,這兩件寶貝又偏偏流入了榮寶齋的收藏櫃,這當然不是偶然的。 張大千與榮寶齋的交往也一樣的豪爽。 在北京,他的畫都由榮寶齋裝裱;榮寶齋還專門精心為他研製硃砂、石青、石綠等繪畫顏料。 他則大力支持榮寶齋。 畫家一般都不願意為南紙店作箋紙畫稿,因為那被認為是“雕蟲小技”,不屑一顧,更何況張大千這樣的大畫家。 然而,榮寶齋需要時,他卻毫不推辭。 他曾先後三次“屈尊”為榮寶齋作箋紙畫稿三套,每套八張,既有山水,​​又有花卉,分別刊於1935年、1951年和1957年各版本的《榮寶齋詩箋譜》。 著名畫家為榮寶齋作箋紙作畫稿,除張大千外,還有齊白石、溥心畬、吳待秋、陳半丁等,這是榮寶齋的箋紙被譽為“琉璃廠諸箋肆之白眉”的原因之一。
敦煌供养人(荣宝斋木版水印)敦煌供養人(榮寶齋木版水印)
三四十年代,張大千就享譽中國畫壇,有“南張(大千)北溥(心畬)”之稱,一般畫店老闆求他作畫十分困難;榮寶齋卻是另一種情景,不管是經理還是伙計,只要向他說明店裡需要什麼樣的畫,他二話不說,很快就滿足要求。 琉璃廠文化街和與之交叉的南新華街,每年正月初一到元宵節期間的廠甸集市,是北京最熱鬧的地方之一,所有的畫店都拿出最好的畫掛在櫥窗上,行話叫做“窗檔”,以顯示自己的實力。 有一年春節,張大千一氣為榮寶齋畫了15幅“窗檔”,令同行羨慕不已,自嘆不可企及。 榮寶齋的經理王仁山與張大千的交情非同一般。 一次,王到榮寶齋上海分店辦事,順便邀張到店裡敘談。 二人談得十分投機。 最後,王對張說:“先生若賞臉,我請先生一起到北京,不光包先生的機票,還請先生吃譚家菜。”譚家菜! 提起譚家菜,張大千就神采飛揚:“譚家菜,周家酒,吃了喝了還不想走。”王仁山對畫家的吃、用、脾氣秉性,瞭如指掌。 張大千在北京,除了“春華樓飯莊”之外,最愛吃的就是譚家菜了。
张大千 白头红叶图張大千白頭紅葉圖
對王仁山這個非常友好的邀請,張大千是不會推卻的。 數日後,他們一起乘飛機到了北京。 王仁山立即在譚家菜館訂了菜。 三天后,張大千偕好友溥心、陳半丁等前來品嚐譚家菜。 席間,老朋友無拘無束,談笑風生,到得意時,張大千竟把鞋脫了。 譚家菜館是官宦、名流和富人常光顧的地方,室內佈置十分講究。 牆上所掛的名畫中,有一幅張大千的荷花。 王仁山見物生智,把話題引到荷花上來:“張先生這荷花畫得多好,讓人見了就不願意走。榮寶齋有許多名人字畫,其中荷花也不少。但依我看,是張先生畫得最好,只有張先生把'風吹荷花十八變'的種種妙趣表達得淋漓盡致。”“王老闆過獎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為貴寶號畫些荷花?”“如先生方便,那再好不過了。”通過與畫家交朋友,達到做生意的目的,這正​​是王仁山的高明之處。
张大千《山水》立轴張大千《山水》立軸
1943年王仁山五十大壽,張大千特意以敦煌壁畫的風格畫了一幅《古梅圖》,併題“梅花小壽三千年”,贈送王仁山,以示祝賀;還由其兄張文修在畫的下方題了一段很長的文字:仁山道兄行年知命,至友祝者或稱其謙,抑或慕其鴻猷,或饋王母之桃,或獻南山之頌。 祝者固非虛譽,但非仁翁之所愜心。 修交有年,知之至稔,且為吾弟大千之老友,恭介誕降,由敦煌繪紅梅一株以壽之,取其清新俊逸之故也。 蓋仁翁雖操計,然籌小試匠心,而園林也,名山也,靡不有其足跡,性秉清逸。 故大千以梅為壽,歡喜欲狂,適與性合故也。 今綴數言,略表景仰,尤佩其居鬧市之中,不失高尚之性,仁者樂山,信然乎。 由此可見王仁山與張大千及其兄張文修交誼之深。
张大千 吹箫仕女图張大千吹簫仕女圖
張大千是第一個去敦煌研究、臨摹壁畫的中國畫家。 1941年他帶一班人馬去敦煌這個世界級文藝寶庫,一住就是三年,受益匪淺,使其畫風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從此,向他索要敦煌風格作品的朋友越來越多,牽扯他很多精力。 如何擺脫這種困境? 他想起榮寶齋擅長印箋紙(詩箋、信箋),能不能用這種傳統印刷方法來印他的畫? 如果印得好,印出一批來送人,豈不可以減輕許多應酬之苦嗎。 他對榮寶齋經理王仁山說出了這個想法。 王仁山爽快地答應試試看。 張大千十分感激王仁山的理解和支持。 然而,儘管王仁山對印張的畫很有信心,張大千卻仍不太相信榮寶齋能印得好。 他接著王仁山的話說:“不過……”欲說又止。
王仁山知道張大千的意思:榮寶齋的雕版印刷技術雖然是北京各南紙店的佼佼者,但從來都只印大不盈尺的箋紙,要印大幅的中國畫,尤其是要印他以敦煌壁畫風格畫出來的畫,談何容易! 王仁山任榮寶齋經理二十年,潛心研究雕版印刷技藝,是這一傳統藝術的專家,雖說以前未印過大幅的中國畫,但他熟悉這種技藝的特點和本店技師們的技術水平,有把握印好,因而胸有成竹地笑道:“大千先生,您說'不過……'是什麼意思?”“不過,我擔心我畫出來,你們不一定能印得使我滿意。”張大千停頓一下,捋著鬍子,面帶幾分神秘續說道:“我現在的畫同去敦煌以前可大不一樣了。”“請您放心,只要您把畫交給我們,准保讓您滿意。”“但願如此。”“一言為定。”幾天后,張大千送來一幅縱105厘米,橫38厘米的《敦煌供養人》。 此畫線條練達、流暢,力度非凡,人物很有神韻,確係面目全新的力作。 王仁山高度重視這件作品的複制工作,把它交給經驗豐富、技術最好的師傅複製,並反复囑咐,一定要印好,通過此畫的複制,使榮寶齋的印刷技藝來個突破,讓張大千驚喜。 結果如王仁山所期。 他帶上原作和復製品去見張。複製品從紙質、用色、線條到神韻,均與原作絲毫不爽,以致張大千一時難以分辨,遂拍案叫絕:“王老闆,真可謂'三日不見,刮目相看'呀!”王仁山以幾分戲謔的​​口氣問:“大千先生還滿意嗎?”張大千捋起鬍子哈哈大笑:“你王老闆辦事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张大千 溥儒 梅花山茶图張大千溥儒梅花山茶圖
張大千與王仁山相交有日,對其辦事能力和可信程度,的確是很放心的。 他怎麼也不會忘記1940年王仁山幫助他的學生肖建初從北平回四川同他一起去敦煌的事。 當時日軍繼續大舉進攻中國腹地,戰事正緊,肖建初被困在北平。 日本憲兵和特務盤查很緊,滿口四川話的肖建初如果單獨南下,必兇多吉少。 王仁山得知此事,想出了個比較安全的辦法,幫助肖建初突圍。 他讓肖穿著長袍馬褂,戴上瓜皮帽,扮成榮寶齋的二掌櫃的,並派一個伙計隨從,一路聲稱要去山西收購文玩字畫,果然一路順風。 到山西,再繞道回到了四川。 1949年,張大千離開大陸,流寓國外,​​最後定居台灣。 由於政治和地理的原因,榮寶齋雖然與他失去了聯繫,但彼此情緣未斷。 作為一個國畫藝術大師,榮寶齋依舊​​推崇他,繼續經銷他的作品,並收藏他有代表性的優秀作品。
本文開頭提到的兩件作品,是他40歲左右所作。 他當時藝術上已經成熟,形成了個人的風格,而且精力充沛。 《華山雲海》縱46.3厘米,橫569.6厘米,初師張僧繇法,後稍加勾勒,似李思訓,是一幅金碧山水,全都用金粉、硃砂、石青、石綠、蛤粉等礦物顏料繪成,金碧輝煌,氣勢雄偉。 自題《西江月》一闋:
到此欲驕日月,回頭又失蓬萊。
秋風吹出井蓮開,何處長安塵。
雪下玉龍遊戲,月中青女徘徊,
眼前憶著錦江來,今古紛紜玉壘。
傅增湘為其題名《華山雲海圖》,並賦七絕一首:
神工直逼王安道,仙掌蓮花手抉開。
兵氣初銷更西笑,三峰嵐翠潑天來。
作鎮西天一華山,雄奇秀拔照人寰。
盡收氣象纖毫底,持壓跳踉萬怪頑。
《設色山水》縱47厘米,橫559厘米。 此圖運用寫意手法,從​​宏觀上描繪了祖國山河的雄奇闊達,對局部山石的處理上,又不失細緻入微,秀潤峻拔,令觀者回味無窮。 他離開大陸以後,由於年事已高和眼睛不濟,已畫不出這樣的作品了。 榮寶齋熟知這兩件作品的藝術價值,不失時機將其收入自己的收藏櫃,成為鎮齋之寶。 此外,還收藏他的立軸、冊頁、對聯、扇面、書札等多件,既有山水,​​人物,花卉,也有書法作品。 大約在張大千辭世的前二三年,他在北京的一個侄女及她的兒子,要繞道美國去台灣看望他,拿著張大千的兩件作品到榮寶齋出售,籌備旅資。 按照當時的收購價,這兩件作品是遠遠不夠的。 為了幫助他們實現這個夙願,也寄託榮寶齋對這位久違的藝術大師的敬意,榮寶齋把作品留下,給了他們足夠的旅資,並託他們帶去榮寶齋以木版水印方法複製的張大千的一幅仕女、一幅花卉和一對精美的石章,還請他們轉達榮寶齋對大師的敬慕和問候。
张大千 金碧山水图扇張大千金碧山水圖扇
這母子二人雖然到了美國,但由於當時兩岸關係仍處僵局,竟未能如願轉道台灣。 然而,榮寶齋送給張大千的東西,最終還是輾轉到了他的手。 大師見物生情,引起了對往事的回憶。 他本想畫張畫回贈榮寶齋,但不知榮寶齋的故人是否還健在,只好作罷。 然此事勾起他對許多故人的思念,因而託來人帶給北京畫家葉淺予、胡爽盦、田世光每人一幅畫,以寄託他對故人的情懷,張大千離開大陸已半個多世紀,辭世也已快二十年了,榮寶齋當年與他交往的老人也已相繼故去,但他與榮寶齋的友誼仍留在榮寶齋職工的心中,他的佳作將在榮寶齋永遠流傳下去。
來源:榮寶齋《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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