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5日 星期二

弘治民窯青花牡丹紋淺識(組圖)

收藏界
图1 圖1 图2 圖2 图3 圖3
江西曹淦源
  明代弘治、正德時期的民窯青花,有一種大花、大葉的纏枝牡丹紋,是這個時期的重要紋樣。因為目前所掌握的資料沒有斷代標準器,以進行類型、紋樣 的對比,也就不能清晰地判斷弘治牡丹紋的特徵,所以,拙文《弘治青花的裝飾藝術》(載《收藏界》2011年第11、12期)未予分析。本文試從弘治時期陶 瓷文化的背景下一種特殊的傳承關係著手,結合正德朝的相關資料,專題討論此一時期的民窯青花牡丹紋。
  有紀年或款識的紋樣資料:一、「青花孔雀鳳凰牡丹紋碗」(北京故宮(微博)藏) 有「壬子年造」款。根據器物各方面的特徵判斷為弘治五年(1492年)的產品。描繪的紋樣是在「一隻鸞鳳,一隻孔雀」之間有牡丹、坡石、小草,雖逸筆草草 亦自然生動(《景德鎮陶瓷》1986年第3期,葉佩蘭文)。二、「折枝牡丹紋碗瓷片」(圖1,南京博物院藏),有「正德年造」款。鉤線、洇染,青料水份飽 滿,色調勻淨,花葉形態簡單,畫法草率隨意。以上兩例的形態特徵與風靡一時的大花葉牡丹紋沒有可資對比之處,故對我們討論的問題缺乏標準器的判斷價值。
  對比紋樣:大花葉型(圖2,菲律賓藏),裝飾於盤心,花冠兩層瓣,形態圓渾,瓣沿有裂,極淺,略作一示意而已。中心留白處畫花絲,沒有花藥。花 瓣上填色留白邊。大葉有多裂,多為五出,葉尖,大都為翻轉狀;先畫好魚骨樣的葉脈,再在兩側填色。花葉上填色的青料水飽滿,用小筆填色又含水多故有許多小 筆觸且留積料的痕跡。花四周有以變形卷草紋的局部形態為單元,由7組相連構成的紋樣。這組樣式特異的紋樣與帶有「大明正德年制」官窯款的「夔龍紋碗」內心 的紋樣(圖3,伊朗國家博物館(微博)藏)比較,樣式完全相同,都形態纖柔,線條細膩,色調淡雅,風格一致。所以圖2應屬正德年間的產品。那末,中心的牡丹紋就是典型特徵之一。
  《弘治青花的裝飾藝術》一文分析「菊石圖」時,以弘治十一年(1498年)紀年墓出土的圓盒(直徑約14釐米)蓋面上菊石圖為標準,認定與其相 似的盤上同名紋樣也屬弘治之作。「牡丹湖石圖盤」(圖4,景德鎮佳洋陶瓷有限公司藏),口徑54釐米,與上兩圖比較,雖然題材不同,畫面也更大,但構圖相 同,都是四朵大花較勻稱地分佈在湖石兩邊;葉較小,散點式分佈在花與花的空間,花葉大小對比分明。用筆流暢,運筆迅疾,畫意生動,嫻熟自然,工藝技法和藝 術手法都一致。盤內壁的纏枝蓮葉為仿元代而略作修改的葫蘆形,粗莖上有成串的葉芽,這兩處是弘治的典型特徵。根據以上相似的幾方面分析,此牡丹圖應是作者 將同時期的「菊石圖」作為一個樣式,變換題材,繪製出新畫面。基於以上的推斷,再回過來看「牡丹湖石圖」上花葉的特徵,並與正德牡丹紋作一番比較。圖上花 冠橢圓形,碩大,正仰伏,故花心偏上;有的花瓣內外分兩層,下端花瓣達三四層之多,瓣沿有多裂且深,翻捲多姿;扇形的花心有花絲、花藥(點圓形)。葉片稍 小,多為五出,未見有翻捲,魚骨狀葉脈。湖石聳立,鉤線畫輪廓,中留空洞(與弘治「菊石圖」同)。因器型大,故需用大筆填色,含料水豐盈,特別是石上的填 色,縱橫塗抹,有明顯的大筆拓抹的痕跡;濃料塗抹後又見有淡料洇染,表現湖石凹凸、轉折、陰陽、向背的立體感。有鮮明的「空白期」青花瓷畫的畫意。畫風雄 健、恢宏、潑辣、大氣。也體現了此時經常用瓷畫的手法彩繪大型器物坯體,練就出嫻熟的技能。花的形態與正德的相似,但姿態生動豐富。葉則少翻捲,葉脈相 同。畫法不同,填色相似。一方面是圖畫與紋樣的性質不同,另一方面是前者繼承「空白期」的畫意,後者則在前者的基礎上簡化,也缺乏畫意。
图4圖4
我們再把視野擴大,從弘治時代的陶瓷文化角度觀察,弘治民窯文化越過成化朝,直與「空白期」(此文正統、景泰、天順三朝視為一時期)對接。第 一,兩個時期器物造型的特徵、裝飾的內容與形式,青花彩繪的工藝與藝術等對比,都有許多相同或相似之處。而且,「空白期」許多紋樣又有元代的某些特徵,故 弘治的紋樣又有元代特徵的一些遺韻。第二,弘治民窯與「空白期」兩個時期的大量器物,都在東南亞各地傳世或在我國南海周邊海域的沉船中打撈出來,由此推 斷,兩個時期必定具有外銷瓷的性質,帶來文化藝術方面的相似性,因此產生隔代銜接的傳承關係。成化、正德兩個時期民窯都缺乏以上兩大要素,於是,在成化、 弘治、正德的一個歷史階段,弘治民窯顯得特立突兀,許多紋樣風貌特徵迥異於前後兩朝。在這個文化背景下,更可確信圖4不是孤例,應有許多相似的器物與紋 樣,此器只是當年因殘破的遺棄物之一,今天重見天日,再次體現它的史料價值,那就是以它為參照物,引出本文重點分析的「大花葉」型牡丹紋,將相關紋飾作對 比分析:
图5-1圖5-1
图5-2圖5-2
纏枝牡丹紋折沿盤(圖5-1,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口徑50.8釐米,明代中期以前,民窯的盤類器物超過50釐米的只見於元代和空白期,此 盤造型與元代、空白期相似。盤心繪四組纏枝牡丹紋,內壁一週繪七組纏枝玫瑰花。盤外壁(圖5-2)一週七朵纏枝牡丹紋。已著錄的器物還有口徑50.3釐米 的折沿盤,口徑51釐米的敞口盤(圖6,菲律賓藏),前兩盤各部位的紋樣完全相同,後一盤沒有折沿,其餘的紋樣也完全相同,都是打澇出水的沉船遺物,因久 浸海水中青花料色變為淡藍色。盤心的紋樣採用了元代四朵花的骨式,花冠碩大,豐滿,內外兩層花瓣,左右對稱,瓣有翻捲。鉤線拓染青料,瓣邊緣留白,中心有 花蕊。「空白期」大器物上的牡丹紋主要有兩種樣式,一種是繼永樂、宣德的花形渾圓,瓣邊緣填色,色調向瓣基部漸淡化;另一種是元代的特徵。圖5-1等三器 物的紋樣延續後一種樣式。葉片較大,大葉片有三個葉尖翻捲,魚骨狀葉脈,葉片翻捲處留白邊,葉脈不染色。花葉拓抹青料的水份飽滿,塊面感強,儘可能不重迭 交叉筆觸,達到色調平勻、明瑩的效果。但料水飽滿收筆時伴有小珠狀的料水積蓄的痕跡,這也是沿用「空白期」的技法而出現的現象。此紋樣用筆嚴謹、填色細 膩,畫風壯美。以上兩大盤圖4-1是裝飾畫,構思方面近於「菊石圖」,圖5-1是純粹的紋樣,都是弘治典型的牡丹紋裝飾圖畫、紋樣。
图6圖6
图7圖7
纏枝牡丹紋碗(圖7,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口徑36.2釐米,形體碩大、豐滿,釉滋潤,青料翠藍,紋樣骨式、形態、技法、畫風與圖5-2完全相同。但用筆率意,不及盤上紋樣精緻。
图8圖8
图9圖9
图10圖10
纏枝牡丹紋罐(圖8,北京故宮藏),紋樣與上圖粗看相似,花冠內層雖然都是6瓣,此圖每瓣都無裂,為一條簡單的弧線,形態笨拙。花蕊上沿也是一 道弧線,空間很小,花絲花藥黏連在一起。葉片太大,特別是翻捲部分過大缺乏美感。整體紋樣不如上舉盤、碗的紋樣豐富多姿,藝術品位不在一個層次。此罐的蕉 葉、變體蓮瓣紋與成化罐(圖9,北京故宮藏)的完全相同。但朵云左右凸起似綿羊雙角,此特徵從弘治興起,一直流行到正德時期,成化盛行的渾圓形朵云就消失 了。再看造型:此罐高26.5釐米,成化帶蓋罐高31釐米,在當時是十分稀少的。兩罐都是直口,梯形短頸,脛部斜向下內收,形體線條簡練。典型的弘治罐造 型與此罐迥然不同,如「弘治八仙慶壽圖罐」(圖10,上海博物館藏)器高33釐米,侈口,「八」字形短頸,豐肩、鼓腹、脛內收轉而外撇,形體線條柔和飽 滿,豐富多變。
  由此看來,圖8紋樣是在有鮮明成化特徵的器物上彩繪的,紋樣兼有新舊兩個時期的特徵,這是新舊交替時期的承前啟後演變的特點。目前,無法確認圖 8與圖5、圖6等孰先孰後的問題。如果從景德鎮陶瓷藝術設計(主要指紋樣)的傳統經驗考察,率先為某一器型裝飾出樣的應是精美的,繼而有各種情況的借鑑、 仿製者,如為裝飾另一器型作適當的修改,或為滿足不同的需求作相應的簡化等等。如果弘治牡丹紋也屬此範圍,那末,品位最高的圖5、圖6大盤紋樣當是最先彩 繪出來的佳作,圖7、圖8則屬弘治民窯較好的紋樣。
图11圖11
图12圖12
图13圖13
以上「大花葉」型牡丹可以確定為弘治時代的典型紋樣。此外,還有幾種牡丹紋的樣式也頗有特色。例一,「纏枝牡丹紋三足爐」(圖11,江西省博物 館藏),筒式腹,稍有弧度,三獸足,與「空白期」的「纏枝蓮紋三足爐」(圖12,同上)的形體十分相似,只是三足稍短小。大花細葉,花瓣作內外兩層,內層 簡單,以漩渦線繪內心,外層花瓣一般為兩裂形,花冠均以速畫線條鉤勒,意到為之,不求工致。葉細小則分佈較密,均為三出,柔弱似小雞爪狀,不用線條鉤繪, 三筆拓抹的筆觸組成一葉。花冠上填色,水份較多,色較勻,但有溶化線條變得朦朧的痕跡。畫風簡捷、粗率。弘治有相類似的纏枝蓮、菊紋。例二,「錦雞牡丹紋 盤」(圖13,菲律賓藏),花的形態與圖11完全相同。葉的形狀比較豐肥,畫法也同。花冠湖石上臥筆側鋒縱橫塗抹填色的手法與圖4-1 也頗為一致。圖13盤壁上的花冠與盤心相同,而葉捲曲,不同於後者,此葉形又同於弘治「麒麟花石圖」盤壁上的纏枝菊紋的葉形。這個時期有些纏枝牡丹、蓮、 菊紋的葉片均作捲曲狀。
图14圖14
图15圖15
新穎別緻的弘治民窯青花牡丹紋,可以從「空白期」的紋樣中尋覓到直接的傳承關係。一、花葉的形態方面:如「青地白牡丹紋盤」(圖14,伊朗國家 博物館藏)是典型的「空白期」器物,外壁也為青地白牡丹纏枝紋。盤心的花冠以右邊大花為例,花瓣內外兩層,瓣沿有多裂,側瓣有翻捲,正背面的花瓣遮住花 蕊,花型雍容華貴。葉有平面和翻捲兩種。弘治的花冠與此花大致相似,將圖14正背面花瓣改為留白畫花蕊。葉的形態也大致相似。二、填色方面:如「孔雀牡丹 圖罐」(圖15,北京故宮藏)是上文所述「空白期」兩種填色樣式的後一種,「魚骨」式的葉脈起源於此,弘治填色常用的也是延續這一方法。由此可知「空白 期」牡丹紋是弘治民窯青花牡丹紋的藝術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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