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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多歲的中國文房四寶業製硯大師劉演良是端硯界的代表人物之一,不僅著論甚豐,而且創作了一大批端硯佳作。 他認為硯雕求大求繁是當下社會功利化的誤導,“硯雕不是石雕,是文房用品,還是得留最好的石頭做硯台。”古人十年八年採一趟,今人無節制的開採直接導致了名坑硯石資源的衰竭。 ”
端硯界代表人物劉演良
80多歲的中國文房四寶業製硯大師劉演良是端硯界的代表人物之一,不僅著論甚豐,而且創作了一大批端硯佳作。 在前不久接受《東方早報·藝術評論》(下簡稱“藝術評論”)專訪時,劉演良認為,硯雕求大求繁是當下社會功利化的誤導,“硯雕不是石雕,是文房用品,還是得留最好的石頭做硯台。”而談到硯坑資源,他認為無節制的開採導致名坑硯石資源的衰竭,“古人是十年八年才採一趟,不是每年都採。 ”
求大求繁是社會功利化的誤導
藝術評論:劉老師,您從事硯業半個多世紀了,對於端硯這幾年的發展,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劉演良:端硯還有很多很大的發展空間,這兩年可能要有一個調整階段,現在生意很差,主要是沒人敢買禮品,送禮沒有了。
藝術評論:這個跟中央的反腐有點關係。
劉演良:是有很大關係。 我覺得這個是屬於調整,不是沒錢投。 我的看法是,端硯是有發展空間的,但不是像前一段時間這樣越做越多,越做越大,越做越強,這樣的提法我不贊成,我覺得它是藝術品,它雖然是硯,它跟一般的硯是不同的,它有很深的文化內涵,而且有人已經是和用結合了,以用為主,它應該是欣賞,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在裡面。 你不要說它雕刻的花紋,就那個端硯形本身也有很多的內涵。 像唐代的T形硯,它是向外張,內心收斂的,和瑜珈和道家的道理相通,不要太張揚,內斂一點,都很大氣,它那個硯是非常美,跟現在是不一樣的,它是以用為主,但用和想是相結合的,玩和質也是相輔相成,文就是我們講那行, 質就是講石的本身了,文質彬彬,相適應的,天人合一,不能把那個硯雕刻得很多很多。
藝術評論:但實際上這一二十年來硯搞得很繁瑣,很禮品化,很工業化,你覺得是一個很大的彎路嗎? 還是與當下這個經濟社會背景有關係。
劉演良:跟社會背景、市場都有關係,求大求巨變的工藝品化其實與文房四寶硯本身的歷史和真正的發展之路是背道而馳的,那些禮品硯都不是研墨的,是用來看的,似乎雕功越多越好,越多越貴,這完全是個誤區。 我覺得還是強調器用為上,所以我做硯,強調起碼三分之二是硯池。
藝術評論:可是肇慶的市場上尤其是雕工多的硯,很多都遠遠沒有這樣的要求。
劉演良:所以變成雕刻品了,是工藝品,不是硯雕了,那些是石雕。
藝術評論:把歷代文人嚮往不已的端硯石做成石雕,很可惜!
劉演良:是很可惜。
藝術評論:你認為這種風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劉演良:大概是從十多年前就開始了,我有一個很好的老朋友,在硯上刻一個中國地圖,把好的地方都去掉了,搞成一個中國地圖,搞成一個公雞形,還吹得很厲害,到處說這個是人民大會堂收藏了做禮品,這種做法與端硯的做法完全不一樣。 端硯是留最好的石品做硯池,留最好的石頭在裡面給人家欣賞。
藝術評論:現在這種趨勢,你覺得會不會扭轉?
劉演良:可能這一次反腐會是扭轉的機會,所以老子講得很清楚——辯證法是他提出來的,端硯現在雖然生意不好,可能以前的那些大硯巨硯賣不動,但我覺得也是好事,真正的好硯應當會受到追捧,而不好的則會淘汰,所以我不擔心。
藝術評論:你說要講究文化性,這個跟硯工的文化素養應當是有很大的關係? 這方面你判斷會有這種文化斷層嗎?
劉演良:我不想得罪很多人,但我想說的是像上海幾個做硯的人,都很有文化,水平也比較高,比如陳端友曾經跟吳昌碩學畫,他文化水平很高的,所以他的硯品不一樣。
藝術評論:而且陳端友的硯與西洋畫的寫實也有一定的關係。
劉演良:是的,但現在工藝品界滿街都是大師,唉!
藝術評論:你覺得像在肇慶,從文化性考慮有什麼措施能提高硯工的文化修養?
劉演良:現在的地方政府已經註意到了,也比較重視,肇慶學院也成立了一個培訓班,有本科,有專科的。 美院的老師、學生也介入,這是好事,應該這樣,要提高做硯人的文化、素質、修養。 因為之前的硯工大多數是初中畢業,大學生屈指可數。 端硯要真正從文氣上發展,我希望大學生、美院學生、畫家、書法家能進行參與。
藝術評論:就像宋代的硯,蘇東坡、米芾都是會參與的,清代的紀曉嵐、伊秉綬都曾經參與。
劉演良:對,文人硯都是這樣出來的。
藝術評論:實際上您認為端硯要回歸文人硯的本色,可不可以這樣理解?
劉演良:好的硯應該這樣,當然,還是要有一些實用的硯,學生硯。
藝術評論:觀賞硯也可以有一些。
劉演良:有一些,但觀賞硯一定石質要好的,設計要好的。 在設計的過程裡一定要搞天人合一,兩全其美,一定要有,以天工為主,沒有端硯的石品,你雕得再好也沒有用,所以一定要做好資源保護。
無節制開採導致資源衰竭
藝術評論:談到保護資源,端硯的三大名坑都封掉了,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封掉的?
劉演良:1998年。
藝術評論:當時你在工藝品公司的任上嗎?
劉演良:我當時是工藝品公司的經理,我1998年剛退下來,肇慶市委一個副書記姓何,好像是北京地質學院畢業的,他後來調到省地質局做局長,他就了解到了,端硯硯坑的亂採,破壞資源,他聽我的意見,我說您先去現場看看吧,他先叫他秘書找我,他覺得我講話比較直一點,講真話。 ——其實我不能講假話,做真硯就是真硯,不能以次充好,不能鑲嵌石眼。
藝術評論:那麼當時亂采的現狀您給我介紹一下。
劉演良:老坑的坑道裡原來有支撐柱,本來挖到最多三米就要留一條柱子頂住,現在所有的柱都挖掉了,打掉了。
藝術評論:那就容易塌方了。
劉演良:所以現在再去搞,肯定塌方。 另外就是把那個東西,古人不是每年去採石的,是有節奏的。 而且他要進貢給皇上,採多少就拿多少,最多是再拿一些給官員,和一些文人硯,最多了。 十年八年才採一趟,不是每年都採,採一百幾十方或者一兩百方就夠了。 我們後來呢? 是每年採硯石六萬斤、十萬斤這樣的量。
藝術評論:這是功利化的惡果,這個產量最大的是“文革”期間還是上世紀80年代開始的?
劉演良:老坑是1972年重新開采的,當時沒有後來這麼厲害。
藝術評論: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最厲害的,可以這樣講?
劉演良:大概上世紀80年代後期到90年代這裡。
藝術評論:每年都採幾萬斤硯石?
劉演良:好幾萬斤。
藝術評論:當時有沒有發生過塌方的情況?
劉演良:那時候還沒有,後來有,柱子都挖掉了,就塌方了。
藝術評論:當時為什麼要挖柱子呢?
劉演良:我們很痛心這樣搞了幾年,麻子坑也是,原來兩個洞,現在挖了二三十個洞。 現在還好,市裡面後來終於還是封掉了。
藝術評論:正式封是哪年封的?
劉演良:1998年,他的決定是正確的,但也有人罵他。
藝術評論:認為斷了人家財路。
劉演良:肯定的。
藝術評論:那現在有沒有有節奏地挖?
劉演良:現在封坑了,老坑偷不了,因為水淹了。
藝術評論:禁坑禁採以後,政府有沒有派駐公安之類的?
劉演良:有,武警也有。 比以前好得多。
藝術評論:端硯從唐代就有了,你覺得它的文脈是什麼?
劉演良:我覺得各個朝代都有各自的特點。 總之,還是要注重天工,注重硯池。
藝術評論:你收藏不少古硯,能說說古硯對你的影響?
劉演良:很重要,很重要,如果搞創作、創新,不了解傳統,你不傳承不行,古人對硯池很重視,現在不太重視——不知道古人做那個硯池也是非常講究的,現在做硯的很少研究古硯。
藝術評論:這或許也是文脈的斷裂,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上海博物館的古硯展反而是一次好的機會。
來源:東方早吧藝術評論顧村言陳若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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