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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天女拈花圖
大千先生作為一位全能型畫家,在其長達六七十年的繪畫實踐中,山水、人物、花卉、翎毛,幾乎無所不涉,且均有佳構傳世。 僅人物一項而言,便有仕女、高士、仙道佛氏等等,亦是無所不包。 其中藉佛教典故在淨土俗塵之間神遊暢想,又以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最為集中,妙跡遺世,為人所愛。
此《天女拈花圖》作於抗戰前夕的1936年。 就在繪此畫前一年,北平琉璃廠清秘閣書畫店出版了《張大千畫集》四大冊,並由陳半丁、齊白石、溥心畬、於非闇等十一人共同為之作序,其中對大千的藝術多有中肯評價,並希望其在人物畫方面作重點努力,以“為中國藝術接續光榮歷史”;老友葉恭綽亦以“人物畫一脈,自吳道玄、李公麟後,已成絕響”,力勸其“棄山水花卉,專精人物,振此頹風”。 加之大千自已也在明清文人畫的墨戲中感到厭倦,逐漸向“畫家之畫”靠攏。 他的多幅類似題材作品皆是以唐人筆法繪出,用筆娟秀,設色富麗,所以能如此,不僅僅是張大千將性情融進畫筆,或許有還諸位師友的鞭策之力。
“天女散花”為佛教典故,事出《維摩經• 觀眾生品》:時維摩詰室有一天女,見諸大人都在聽維摩詰說法,便現其身,以天花灑向諸位菩薩大弟子。 花至諸菩薩即墜落,唯至大弟子便著身不墜,天女於是說道:結習未盡,花著身耳。 這是一則非常有名的佛經故事,天女以散花試菩薩和弟子的道行,眉目間之所以凝神,正是其品察所在。 關於大千此一時期“天女散花”類題材較為集中的原因,有說與他的異國相好、朝鮮藝伎池春紅有關;或以為與大千北平結識藝人懷玉姑娘,並為其一雙纖手陶醉進而萌生戀情相關;也有人認為是與此時與其喜結連理的演唱京韻大鼓的花秀舫、也就是他的三夫人楊婉君有關;傅申先生則認為這與30年代梅蘭芳戲劇如日中天,作為戲迷的大千是從梅劇中天女扮相獲得了創作的靈感有關。 他曾畫過一幅《散花圖》,送給他的摯友謝玉岑(1899-1935)。 謝氏是大千在蘇州時期的密友,以詩文書畫聞名,不幸英年早逝,他的弟弟謝稚柳後來也與大千結為至交,畫風受到大千的影響。 今天看來,以上幾種推測都有一定的合理成分。 但從人物造型本身來看,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件作品採用或參照了宋代武宗元《朝元仙仗圖》(王季遷藏)中一位天女的形象,可說是毋庸置疑的。 這一時期大千曾創作過多幅類似題材的作品,經常對天女的姿態做出適當調整,使其更顯婀娜嫵媚,這是大千的學古創新之處。
本幅《天女拈花圖》描繪其手捧花籃騰雲而至,蘭指拈花前行回首的姿態。 天女凝神側視,眉目間若有品察,左上角行書另題七絕一首,畫意詩情,兩相生髮,十分值得玩味。 畫面自題“仿唐人壁畫運筆”,實則此時敦煌摹畫尚未成行,但行筆線條飛動暢達,已然一派唐宋遺則。 畫中女仙高髻簪花,香腮凝雪,衣袂飄搖,姿色端凝,衣著華美,神態雍容,觀之恍如姑射神人。人物開臉,衣紋髮飾,乃至裙裾勾勒都帶有唐宋畫法的影響。 另外全圖賦色也頗具匠心,可說是富麗精妍、艷而不俗。 人物面部三白之法,乃用淡硃砂與白粉互為烘托而出。 而裙裾上的石青、石綠、硃砂、泥金等重色,則頗似敦煌之行以後的畫法,這是否為大千後來重新潤色添加,我們不得而知,但由於全圖重彩著色都限於相對較小的面積,卻使畫面呈現出富麗明艷而不失清雅精秀的藝術效果,是為大千先生敦煌前期的精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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