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金融報
硯與筆、墨、紙並稱“文房四寶”,中國歷代的文化人對硯台都無比珍愛,賞硯藏硯也是古代的一種時尚。 硯台隨著社會歷史的演變,濃縮了中國各個朝代文化、經濟乃至審美意識的各種信息。 如今,硯台完成了由實用品到藝術品的轉化,因而也造就了它獨特的收藏理財的價值。
每個時代的藝術品,都有那個時代的痕跡,包括歷史、人文、文化。 古玩收藏家章慧智對《國際金融報》記者感嘆,小小的一方硯台,差不多也能濃縮一個大時代。 “正所謂方寸之間,自有乾坤”。
然而,隨著時代的發展,硯台成為現代人眼中的古物,尋常人家中極為少見。 記者也從文玩市場中了解到,經過長時間的演變,硯台已不再是單純的文具,成為了集雕刻、繪畫於一身的精美工藝品,成為文人墨客收藏的對象。
不可否認,硯台是中國文明寶庫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它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和使用價值。 不少石質優美、雕琢精細的歙硯,被收藏家視為珍寶。 只是,很多人並不了解這些巴掌大的事物魅力何在。 隨著近幾年硯台收藏市場的火爆,新入行的藏家當從何入手?
硯台起源
若要深究硯台的起源,可能要追溯到原始社會時期,即當時人類打造工具的研磨器。
資料顯示,硯台又稱研,是一種研墨的工具,它是伴隨筆墨發展起來的,最早出現的硯台是石硯。 由於漢代人發明了人工製墨,墨可以直接在硯上研磨,於是硯台開始發展起來,隨後出現了銅硯、陶硯、銀硯、木胎漆砂硯等;六朝至隋朝最突出的就是瓷硯的出現;唐代是硯台的重要發展時期,出現了端石和歙石兩大硯材;明清時期制硯的材質更加豐富,出現了瓦硯、鐵硯、錫硯、玉硯、象牙硯、竹硯等。
雖然根據制硯原料的不同,有石硯、玉硯、陶硯等不同叫法,但從實用的角度,一般只有瓦硯和石硯兩大類。 瓦硯按照製作的不同,分澄泥硯和磚瓦硯兩種;石硯按照產地,又分為端硯、歙硯、烏金硯、靈巖石硯、開化石硯、大沽石硯、沉州石硯、溪石硯、洮石硯、紫金石硯、遼硯、松花石硯等十多個品種。
除石硯以外,我國還生產過一些由特殊材料製作的墨硯,如陶硯、泥硯、水晶硯、磚硯、紙硯、橡皮硯等。 而四大名硯之一的澄泥硯就是陶硯的延伸版。 唐朝韓愈在《瘞硯文》中說的,“土乎成質,陶乎成器”,就是指澄泥硯。 秦漢時建築宮殿用的磚瓦,多采用澄泥製法,後來有人用這些磚瓦改制為硯。 正如唐朝吳融《古硯瓦賦》中描述的:“無謂乎柔而無剛,土埏而為瓦;勿謂乎廢而不用,瓦斷而為硯。”還有一說:“硯瓦者,唐人語也,非謂以瓦為硯,蓋硯之中必隆起如瓦狀,以不留墨為貴。”
而作為“文房四寶”之一,硯的歷史悠久,有關它的稱謂或別稱,可謂多矣。
唐朝韓愈作《毛穎傳》,稱硯為“陶泓”,指的是磚瓦硯。 唐宋時,儘管著名的端石、歙石、紅絲石以及洮石等相繼出現,用這些石料做成的硯開始流行,但硯石開採、製作仍受種種條件限制。 瓷陶硯便於生產,所以瓷陶硯在當時仍多於石硯。 在稱呼的習慣上,也總是把硯和陶瓦聯繫起來。
此外,另有文獻記載,唐朝文嵩以硯擬人,作《即墨侯石虛中傳》,稱硯姓石,名虛中,字居默,封“即墨侯”。 從此人們便稱硯為即墨侯。 該稱謂一直延續到宋朝,如王邁的除夜洗硯詩云:“多謝吾家即墨侯,朝濡暮染富春秋。”
直到宋朝文人蘇軾為產於婺源龍尾山的“羅文硯”(歙硯的一個品種)寫了一篇傳記《萬石君羅文傳》,稱“中書舍人羅文,久典書籍,助成文治,厥功茂焉,其以歙之祁門三百戶封文號'萬石君',世世勿絶。”從此,“萬石君”的名字流傳開來。
在章慧智看來,某些程度上,這些稱謂也體現了那個時期文人雅士的“浪漫主義”。
收藏類別
說起對硯台的收藏,自古就有。
縱觀中國歷史,書法家嗜硯、藏硯、編硯譜、著硯文者,代不乏人。 其中特別著名者如唐代柳公權;宋代歐陽修、米芾、蘇東坡、陸游;清代朱彝尊、高鳳翰、紀昀等,他們的《論硯》、《硯譜》、《硯史》、《研評》 、《硯錄》、《說硯》、《閱微草堂硯譜》等影響深遠。
在文人藏者看來,硯既是實用器,又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把硯作為一種收藏,作為一個研究對象,非博雅淹通者不能為之。 眼力來自於實踐,學養決定硯識。 硯者研也,拋開文字學上的“硯”、“研”相通,硯亦可稱為硯學,涉及材質、雕刻、美術、書法、民俗、文學、文化、歷史等諸方面,實難兼通。
雖然“四大名硯”廣為人知,即端硯、歙硯、洮河硯、澄泥硯,但實際上,古代不同時期有不同名品,如唐宋之紅絲石硯,清之松花石硯,都被列為首品。 宋代李之彥的《硯譜》就稱,“蘇易簡作《文房四譜》……譜中載四十餘品,以青州紅絲硯為第一,斧柯山端石為第二,龍尾石為第三,餘皆中下。”乾隆的《欽定西清硯譜》則把松花石硯“冠於硯譜之首,用以照耀萬古”。 王士禎的《香祖筆記》亦認為,松花石硯“品當列洮河、龍尾、紅絲之上”。
以形制論,則有足支形、幾何形(方形、長方形、圓形、橢圓形、六棱形、八棱形等)、仿生形、隨意形等。 宋代的《端溪硯譜》記載,硯之形制有數十種典型樣式,它們分別是平底風字、有腳風字、合歡四直、斧樣、瓜樣、卵樣、人面、荷葉、仙桃、蟾樣、龜樣、鐘樣、圭樣、笏樣、琴樣、雙魚樣、團樣、硯板、琵琶樣、月樣等。 每種形制的硯台又有不同的雕刻方式,而且越到後世,特別是明清時期,形制越多,雕刻更精,並出現從實用性向賞玩性轉變的傾向。
以文學論,唐代劉禹錫有兩首詠端硯詩,一首是《唐秀才贈端州紫石硯以詩答之》,詩中有“端州石硯人間重”之句。 另一首是《謝遺端溪硯詩》,詩曰:“媧天補剩石,昆劍切來泥。著指痕猶濕,經旬水未低。”李賀的《楊生青花紫石硯歌》中“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雲”二句更為人所熟知。 北宋著名詩人、書法家黃庭堅的《硯山行》,讚譽歙硯為“不輕不燥禀天然,重實溫潤如君子。日輝燦燦飛金星,碧雲色奪端州紫”。 清查慎行的《赴召集》則記載了御賜松花硯一事,其內容曰,“綠雲新斲松花硯,特撤文房賜老臣。”
以硯史論,更是洋洋大觀。 據《四庫全書總目》中《子部二十五·譜錄類》所錄,有《文房四譜》、《硯史》、《歙州硯譜》、《歙硯說》、《辨歙石說》、《端溪硯譜》、《硯譜》、《硯箋》、《欽定西清硯譜》等。 其中,《硯史》稱:“宋米芾撰,芾有畫史,已著錄是書。首冠以用品一條,論石當以發墨為上,後附性品一條,論石質之堅軟。樣品一條,則備列晉硯、唐硯,以迄宋代形制之不同。中記諸硯,自玉硯至蔡州白硯,凡二十六種。而於端、歙二石,辨之尤詳。自謂皆曾目擊經用者,非此則不錄。其用意殊為矜慎……芾本工書法,凡石之良楛,皆出親試,故所論具得硯理,視他家之耳食者不同。其論歷代製作之變,考據尤極精,確有足為文房鑑古之助者焉。”
“其實,古人在收藏上非常細緻,他們會為自己喜愛的藏品著書立論。而我們如今在閱讀這些的時候,幾乎將硯台的類別、材質、歷史都大致了解了一番。”章慧智說。
硯貴在“名”
隨著硯台收藏價值的體現,名硯在拍賣市場中的地位也在逐步上升。
記者從一些硯台收藏愛好者那裡了解到,過去,硯台在多數拍賣行都作為“雜項”參與拍賣,多少讓一些愛硯的藏家心中不快。 然而,自2007年春拍以來,杭州西泠印社連續承辦了8場“歷代名硯專場拍賣會”,其成交結果讓藏硯者感到驚喜。
據章慧智介紹,2007年西泠印社春拍歷代名硯專場,對於硯台收藏者來說,有著不同的意義,即跨越了“萬事開頭難”的階段。
記者了解到,當時的拍賣會上,總共拍賣了117方硯,成交115方,成交率高達98.3%,總成交價達1832萬元,比最高估價820萬元高出一倍多。 其中,單方硯價達16萬元。 即使在受到國際金融危機影響的2008年和2009年春拍上,硯台的拍賣成交率也達70%至84%。 2009年後,硯台收藏市場不僅回暖,而且勢頭強勁,一路飆升。 西泠上拍的98方硯,成交94方,成交率達96.8%,總成交價為1419.9萬元。 其中一方清代“和軒氏紫雲硯”以548.8萬元成交,創下當時拍賣歷代名硯的最高紀錄。 而2010年春秋二拍,其形勢更是居高不下,春拍79方硯,100%成交,其中兩方名硯拍賣價超過百萬元;秋拍83方硯,82方成交,成交率達98.8% ,有4方名硯價格跨百萬元。
硯台拍賣如此成功著實令外界吃驚。 硯台拍賣為何如此受收藏者追捧,甚至有力壓其他經典文玩拍賣市場的價值。
“顯然,這樣的秘訣在於'名'上。硯台的價值除了用料之外,便是它的'名'。”章慧智告訴記者。
那麼,何為名品硯台,又有什麼標準?
專業人士認為,中華名硯(包括古硯和新硯),一直受到“六名”的影響,行家亦以“名”的多少來論高低,評貴賤。 “六名”,即名硯、名坑、名品、名師雕刻、名人題銘、名家收藏。 一方硯上,其“名”數越多,就越珍貴。 而能戴上“六名”硯之冠的硯台鳳毛麟角,可算作最高檔次的硯了。
古代流傳至今的名硯已極為罕見,因此在藝術品市場上行情日益看好。 在香港某拍賣市場上,曾出現一方17世紀出品、由國畫大師張大千收藏的端硯,經眾多買家多輪競爭,最終以38.5萬港元落槌。 而在北京翰海舉行的一次拍賣會上,一方清康熙時期的綠端石夔龍紋硯估價為40萬至60萬元,結果被買家以176萬元拍走。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當代藝術品潮流的發展,當代大師的精品、珍品之硯越來越受到市場歡迎,價位也一路走高。 縱觀近幾年拍賣市場上當代名硯和歷代名硯的表現,一些場次,新硯在總成交價、最高拍價、平均拍價上甚至超過了古硯。
在業內人士看來,與古硯相比,新硯具有幾個優勢,如新硯比古硯好鑑別、易觀賞。 古硯經過幾千年的流傳,其文化底蘊雖深厚,但精、珍品古硯,寥若晨星又很難鑑別。
據悉,已故國學大師張中行亦是一位雅硯、藏硯的大家。 他對鑑別歷代名硯這樣論述:“古硯作偽的手段很多:舊匣裝新硯,舊硯刻假銘,用墨色掩蓋水泥修補過的殘硯,摹刻偽造名硯等……民間流傳的古硯,不是蘇東坡就是趙子昂,甚至還有虞世南、李太白的,可以推斷十之有十是假的。”而新硯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一硯在手,一目了然;如果搞不清楚,刻硯、銘硯者都健在,一打聽也就了然。 而且古硯長期使用,墨汁侵入,使硯的石質、石品模糊不清。 而新硯的石品如魚腦凍、蕉葉白、天青、青花、冰紋……歷歷清晰。
除此之外,由於硯的功能發生變化。 歷代古硯雖然在造型上式樣頗多(約70種以上),但主要是實用,擺脫不了“器以用為工”的傳統特徵。 而新硯不僅繼承了古硯的式樣,又使雕刻藝術深化發展。 雕硯家在追求“新”、“奇”、“美”的過程中,利用硯石的自身結構、形狀、石品花紋等特點,“以石構圖,因材施藝,以色取巧”,突出自然神韻,製作出的硯台也因此受到藏硯家的喜愛。
如何鑑定
如今,許多硯台投資收藏人士開始把收藏的目標瞄準更多具有收藏價值的硯台。 比如明清時期,匯聚了全國的能工巧匠在北京造辦處雕琢的各式硯台。 當時,在硯台材質選料、磨製工藝以及雕刻手法方面,已經到了一個相當成熟的階段,所以,全國各地都湧現出許多精品;而民國時期,上海出產的海派寫實澄泥硯,也是收藏投資的熱門品種。
硯台的收藏投資,懂行是非常重要的,好的眼光往往會帶來意外的回報。
上海一家古玩店的老闆李先生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鑑定硯台確實有一些學問。 “我們業內一般先看三個方面:一個就是材質。目前,國際藝術品市場上的中國古代硯台拍賣價較高,大多是端硯;第二就是它的雕刻工藝;第三就是它的造型品相。一般來說,方形、圓形的硯台要比不規則的硯台價格貴得多”。
人文背景對硯台的價值影響也非常大。 俗話說,“硯貴有名,身價倍增”,指的就是硯台上面的銘文。 許多名人對硯台,特別是久負盛名的端硯、歙硯備加喜愛,他們會在自己使用過的硯台上留下詩文或警句。
幾年前,上海拍賣的一件唐云先生新刻書畫的“宋老坑端硯”成交價是8萬元;中國嘉德一件清初端石“井田硯”以12萬元被買走;另外,中國嘉德以5萬元的價格拍掉一方清康熙菠蘿紋硯;一方“紀曉嵐銘”清端石日月長方硯的市場估價達7萬至10萬元。
記者還了解到,儘管年代的長短對於藏品的價值有一定的影響,但硯台非常獨特,它的價值就不一定是由年代來決定的。 比如宋硯、唐硯甚至漢硯,硯台石質比較粗糙。 儘管它的收藏價值很高,也很名貴,但是它的市場價格不見得很好。 僅是從研究的角度來看,仍然具有一定收藏價值;而明清以後,文人對於石質要求很高,所以明清以來的硯台價格越來越高。
當然,除了對硯台價值的基本鑑別外,收藏者還需要了解一些養護和收藏要訣。
記者從李先生那裡了解到,保養硯台,首先要避光:硯如果放置於窗前案頭,應避免陽光直射,否則硯質會出現乾燥的跡象,日曬過久硯匣也容易乾裂。
“玩賞硯台時,桌上最好鋪上毛氈,硯不要接觸金屬和玻璃等器物,更不可以將硯重疊放置,以防碰傷。”硯台收藏愛好者陳輝告訴《國際金融報》,而且在對硯台塗蠟時,有人將蠟塗遍硯身,有的還塗抹植物油以為可以養硯,但這些做法並不妥當。
“蠟可以塗於硯四周,底部要薄而適中,最忌將蠟塗在硯堂磨墨的部分;往硯上抹植物油的做法也是不妥的,因為植物油屬慢乾性油脂,會使硯污穢不堪,並散發出一種怪味或產生霉變。”陳輝表示,在硯匣保養時,應經常打蠟以保持硯匣光澤,防止潮氣侵入。
在陳輝看來,最關鍵的是洗硯,硯使用過後,應養成隨即洗滌的習慣,不可使硯留存宿墨,以免因墨乾燥龜裂而燥損硯面。
古人也有:“寧可三日不洗面,不可一日不洗硯”的說法。 《屠隆考·餘事》雲:“日用硯須日洗去其積墨敗水,則墨光瑩潤。若過一二日,則墨色差減。”看來從用墨的藝術效果來講,洗硯也是很必要的。 關於洗硯的方法,前人總結甚多。 《硯林拾遺》載:“有癖硯者,每晨輿面,水注木盆以蓮房浸良久,取出風乾,水氣滋漬,積久有光。忌柬紙拭,能傷硯鋒。”
陳輝也強調,洗硯應以角清水滌之為妙,也可用半夏擦去硯面滯墨,或者用絲瓜瓤,蓮房殼慢慢洗滌。 採用這些洗滌方法,即滌去墨垢,又不傷硯。
與此同時,硯台的使用也很關鍵。 專業人士指出,佳硯不可用劣墨,如松菸墨雜質較多,質地不純,用時易劃傷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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