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2日 星期一

清末收藏界軼事:被偽印愚弄的嚴信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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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信厚《七家印譜匯存》■嚴信厚《七家印譜匯存》
◆ 韓天衡張煒羽
上海自道光年間開埠以來,迅速成為遠東經濟、金融、商貿與文化中心。 雄心勃勃的甬、粵等客籍商人,審時度勢,把握商機,在新興的工商行業中開拓崛起。 隨著財富的不斷積累,一些深受傳統文化熏染,愛好藝術的商賈,嘗試涉足金石書畫收藏,卻因缺乏專業知識,常被誘入圈套。 其中有“寧波商幫第一人”之譽的嚴信厚,深諳經商之道,而在印章收藏中被人魚目混珠,成為近代印學史上一件偽印案的受害者。
嚴信厚(1838—1907),原名經邦,字筱舫、小舫,別署小長蘆館。 浙江慈溪人。 早年在寧波錢莊當學徒,及長得紅頂商人胡雪巖賞識,在杭州信源銀樓任職,並經胡氏推薦,入李鴻章幕,授候補道,加知府銜,後任河南、長蘆鹽務督銷。 在津門,嚴信厚開設鹽號和物華樓金店,日進斗金,遂成巨富。 繼以上海為中心,在甬、滬等地,創辦一系列民族實業。 光緒二十三年(1897),經盛宣懷上奏清廷,在上海成立了我國第一家華資商辦銀行——中國通商銀行,嚴信厚出任總董。 越五年,嚴信厚籌建我國第一個全市性商會組織——上海商業會議公所,任首屆總理,兩年後改名為上海商務總會,繼任總理,去世前被授直隸省候補道銜,他對近代民族金融業和工商業發展貢獻巨大。
嚴信厚擅長書法,風格近趙孟頫,畫宗邊壽民,以蘆雁著稱。 家有小長蘆館,收藏歷代書畫、碑帖、印璽。 光緒二十七年(1901),他將所藏的一百四十餘方秦漢古璽印,輯為《小長蘆館古銅印譜》四冊,同年又將丁敬西泠前四家和陳鴻壽、金農、鄭板橋七家印作輯為《七家印譜匯存》十冊。 其實,七家中金農一生刻印不出三方,鄭板橋平生未曾提刀刻印。 譜中除個別存真外,絕大部分均為贗品。 偽印數量之巨,令人瞠目。
印章作偽歷史悠久,從早期圍繞著象徵正統皇權的傳國玉璽,就上演了無數個屢得屢失,真真假假的傳奇故事。 至於文人印章、印譜的造假,與流派篆刻的興起幾乎是同步的。 如萬曆年間,蕭山來行學在杜撰的《宣和集古印史》序言中煞有介事地稱:“耕於石箐山畔者,銅棺裂,獲丹筒一函,內蜀錦重封《宣和印史》一卷……此譜蓋南渡以來好事家所寶以自殉者”。 這與當今某些無中生有地瞎編收藏故事,推銷贗品者,如出一轍。 文人篆刻開山鼻祖文彭、何震的偽作,在明末已屢屢出現。 清代印人董洵在《多野齋印說》中稱:“今人但知艷稱文、何,而於文、何佳處絕不理會。最可厭者,市兒鍛石,妄署三橋、雪漁偽款,縉紳先生往往為其所欺,購以重值。近聞有進之禦府者。”至清代乾嘉時期,甚至出現了不著邊際的《文三橋先生印譜》,偽託何震的《七十二候印譜》等,欺世射利,遭人唾棄。 晚清至民國間,偽造名家印章已發展到系統仿刻某個流派或集數十家印人的猖狂地步。 像慶寬的《松月居士集印》,存七十餘家印人贗品一千一百餘方。 湯臨澤的《宋元明犀象璽印留真》,更是將宋徽宗、蘇軾、岳飛至明末的大名家用印一網打盡,並為一時藏家追捧,讓人啼笑皆非。
關於嚴信厚《七家印譜匯存》,魏錫曾在同治八年(1869)所輯《績語堂論印匯錄》中已稱:“近見傳抄丁、黃、蔣、奚、板橋、冬心、曼生印譜一冊,面文皆閒散語,款則紕繆支離,並諸家時代先後,交遊踪跡,未稍加考證,妄人所為,誠不足辨。”可見嚴氏所收藏的這批冒牌貨,早也“流傳有緒”。 賢如飛鴻堂主汪啟淑,也曾“受同時作偽者之紿”,誤收同時代丁敬的仿品。 營商精明的嚴信厚於璽印畢竟是隔山如隔行,跌入陷阱也不足為奇。 然如今仍有人視此譜為珍寶,堪稱奇而又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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