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日 星期五

玉雕:化腐朽為神奇實為忽悠

 大洋網-廣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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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玉雕大師蔣宏利主張“載體決定高度”——
文圖/記者金葉
在中國玉雕藝術大師蔣宏利看來,當代玉雕師糾結於技藝本身只會令中華玉雕的道路越走越窄,而正規的美術教育以及深厚的文化積澱,才是促使玉雕繼續向前發展、煥發出時代氣質和藝術色彩的強大動力。
天津人在上海造就

南北交融的玉雕風格
蔣宏利是當代“海派玉雕”的代表人物,而他卻是地道的天津人,從小受京津文化的熏陶,接受專業的繪畫學習。 1989年,蔣宏利考入天津美術學校,開始了系統的玉雕專業知識學習和文化、美術知識培養。 畢業後,他分配到天津特種工藝品廠從事玉雕工作。 憑藉紮實的專業基礎,蔣宏利很快掌握了津派玉雕的渾厚、大氣風格,創作漸趨成熟,成為津派玉雕行業同輩中的佼佼者。
蔣宏利記得自己學徒時雕的第一件作品是《馬踏飛燕》,因為不小心用工具切斷了馬的一條後腿,導致整塊玉料報廢。 當時蔣宏利還處於實習期,練手用的玉材並不算好,但這段初學乍練就“馬失後蹄”的經歷令其畢生難忘。 他從那天起就意識到:玉雕這個行當,翡翠、白玉等昂貴材質天天在手上過,馬虎不得。
當時北方的玉雕行業並不景氣,而上海的市場氛圍相對寬鬆。 以精、巧、海納和創新見長的“海派玉雕”走在全國玉雕行業的前列。 為了讓玉雕藝術精益求精,上世紀90年代,蔣宏利南下上海,拜海派玉雕名家張煥慶為師,開始玉雕藝術的進一步突破發展。
而今,蔣宏利已然是海派玉雕名家,但他的作品其實並不特別“上海”。 細細品味,我們發現他的作品不僅有海派玉雕的凝練、韻味,也包含津派玉雕的渾厚、奔放。 蔣宏利笑言,京津玉雕對他的“潛移默化”不可否認,畢竟他的玉雕基礎是在天津打下的。 而 津、滬兩地的從業經歷,讓他有機會在玉雕實踐中,融匯南北,綜合古今,開創出自己新的玉雕藝術風格,即“學術玉雕”——這是一種將中國傳統玉雕文化的感性 意蘊美,結合當代玉雕藝術的理性科學觀念,創作出既符合傳統文化精神,境界綿遠,又反映現代美感,生動卓絕的新玉雕藝術。
師徒相繼的傳承方式

是玉雕無法擺脫“匠氣”的主要原因
蔣宏利的玉雕藝術,在業界享有“學術玉雕”的美譽。 而“學術”和“玉雕”是如何發生關聯,又會結出怎樣的果實呢?
蔣宏利告訴記者,幾千年來,中國傳統玉雕靠的是師徒或者家族傳承。 直至今日,這一傳統的傳承方式仍是主流,但其弊端也日益凸顯。 玉雕業始終擺脫不了的“匠”氣,同這種傳承方式有脫不了的干系。
蔣宏利認為,玉雕業在當代繼續往前發展,必須依靠一些具備院校專業素養的“學院派”進行引領。 以他自己的經歷而言,雖然在津滬兩地都幸得恩師的指點,但從幼時的少年宮,到在天津美術學校中所接受的系統、專業美術教育,或許才是他創作中靈感不斷迸發的來源。 如果說傳統傳承模式中的玉雕師更善於對技巧本身精益求精,那麼“學院派”出身的玉雕師則具有更加充沛的創造力,使玉雕從數千年無法擺脫的“匠氣”中跳脫而出,走上一條更加具有當代性和藝術性的廣闊通途。
比 如他的插牌作品“善財拜問偈”,主題是成百上千年來,一代代玉雕工作者孜孜以求的“母題”的一種——童子拜觀音,蔣宏利卻雕出了不同:他在吸收傳統“觀 音”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特點的同時,結合使用西方雕塑強調的正確比例以及體積感強、簡潔張力的風格,創造出整體大面積留白、身體輪廓線變化和臉部精細化 雕琢的富態觀音。 這其中,既有對傳統的深刻理解,又有對科學構圖的準確把握,更具有時代特徵的審美表達,是謂“學術玉雕”的代表之作。
蔣宏利表示,所謂“學術玉雕”聽起來比較玄妙,其實講的就是一個“功夫在畫外”的道理。 玉雕本身是玉文化的載體,那麼它的發展就不能僅僅在技術的範圍內做文章,而必須以文化為依托,依靠文化去推動。 這種“文化”的獲得不僅要以學院的專業性教育為基礎,更需要玉雕工作者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不斷汲取各方面的素養。 “比如博覽群書,這對玉雕創作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我也正是得益於讀書中的點滴積累,才能夠在創作中更精準地捕捉到'大氣磅礴'的氣息,更清晰地感悟到'自然和諧'的味道。”
對話蔣宏利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就是說的玉牌?
廣州日報:對玉雕而言,您認為工藝和藝術的分界點在哪裡?
蔣宏利:玉雕不僅是一門技藝,更是一門藝術。 玉雕藝術涉及詩、書、畫、印,囊括古典神話、傳說、歷史、典故,包含傳統精神和審美,可謂博大精深、蔚為壯觀。 如果雕刻者本身沒有一定的藝術涵養,那作品自然不會出彩。 在當代,玉雕需要的不僅是傳承,更要創新。 在創新中,推動玉文化的一脈相承、源遠流長。 這不僅需要我們的技藝,更需要我們的文化涵養和道德品行。 我們應該脫離屬於匠人的匠氣,而把自己昇華為文化的傳承人,腹有詩書,方能妙手顯靈秀。
廣州日報:您的“學術玉雕”,非常重視學院教育的背景。 現在很多院校都開闢了玉雕專業,您對他們的教學情況作何評價?
蔣宏利:我覺得現在的玉雕教學體制,跟高考標準下的教育體制類似,就是教育和實踐相脫節。 很多老師,自己本身就缺乏玉雕的實戰經驗和實力,在這個行業裡無法生存,才到學校里當老師,他們自然無法給學生很好的啟發。 打個比方,學玉雕的學生好比是受訓幾年就要上戰場的士兵,但他們在學校裡接受的大都是短跑、俯臥撑、下腰這些基本功的訓練,並不真會使用槍械,對戰場的腥風血雨也絲毫沒有了解,在學校裡學習了半天,到了真正實踐的時候卻派不上用場。
廣州日報:您在業內以“多面手”著稱,但似乎您很少做爐瓶,牌子的作品數量就特別多,這算是您的偏愛吧?
蔣宏利:老話說:“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就是說的玉牌,玉牌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玉牌算得是玉雕當中的貴族​​。 首先從玉料的角度來說,能做牌子的都必須是極好、極乾淨的料;從雕工來說,牌子的綜合性特別強,山水、人物、花鳥皆可納入其中,爐瓶、山子、把件的技術精華也可在一塊小小的牌子上被融為一身。 器皿我早期也做過,但因為它受原料限制太多,而且術業有專攻,後來對於器皿就盡量迴避了。 其實,無論是器皿、山子、擺件還是牌子,技術上都是相同的。 但我最擅長和最喜歡的的確是做牌子。 別看它小巧玲瓏,但“方寸之間知天地”,特別有魅力。
不是大師甭雕美玉
廣州日報:在採訪中我們接觸了很多大師,他們認為精湛的玉工可以化腐朽為神奇,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玉的材質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蔣宏利:這是忽悠人的。 在實力許可的範圍內,真正的大師當然要選最好的玉材。 原料在玉雕當中是第一位的,所謂“載體決定高度”。 對於玉雕師而言,有多大的駕馭力,才能使、才敢使多好的料。 你水平不行,首先是根本沒有機會得到上好的玉材;而同樣一個價值一百萬的籽料,擺到有些人面前他也不敢動,因為超出了能力範圍。 真正的大師是可上可下的,雕得了頂級玉材,差些的玉材也不在話下。
廣州日報:最好的玉材,是指和田白玉嗎?
蔣宏利:玉材重要,但不是說一定得是和田白玉才是正宗和最好的。 就像這個世界上有不同的人種,每個人種當中都有最聰明和最善良的人。 不同的玉種,如和田玉、瑪瑙、水晶、翡翠等都有最頂級的好料。 在我看來,青海料、俄料當中最頂級的玉料,跟和田白玉的籽料完全不分上下。 在這件事情上不需要有什麼地域性的歧視。
廣州日報:您個人比較偏愛哪種玉材?
蔣宏利:我個人目前是以和田玉為主,上海這邊兒都是如此,和田玉占到玉雕創作的90%。 和田玉具有其他玉料難望項背的深厚積澱,江浙地區自古就書香鼎盛,藏家的實力也十分強大,對和田玉格外偏愛很正常。 而這也是上海玉雕能領銜全國的物質基礎。 但即便如此,上海的大師們也都意識到一個問題,和田玉的資源正在慢慢枯竭,所以也都在做更多的嘗試,尋找更多的可能。 死盯在和田玉和翡翠上是沒有前途的,而且也沒有必要。 不是最貴的玉就是最好的,應該讓玉質來說話。 收藏者也應該意識到這個問題,為自己的收藏尋求更多的可能。 比如說南紅瑪瑙是2009年發現的,才短短的五年時間,一公斤的價格已經是幾十萬了。 我相信,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新鮮玉種出來,並且被市場接受,就像南紅走過的道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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