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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也曾尽善尽美
唐代的温庭筠填过一首如诗如画的很美很美的《菩萨蛮》,说“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这么美的一首词,落笔便提到颇黎枕头。颇黎便是今天的玻璃,昔日的琉璃。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崔十八新池》中赞美琉璃,说是“忽看不似水,一泊稀琉璃”,差一点连水和琉璃都难得分别开来。李白则说“闭剑琉璃匣,炼丹紫翠房”,赞叹琉璃装饰的剑匣的珍贵。杜甫说是“波涛万顷堆琉璃”,比白居易更推崇琉璃的明彻和清亮。
曹雪芹不甘人后,借小说《红楼梦》着力推崇着琉璃器物。在第三回描述“荣禧堂”陈设的文字中,就特别的强调“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盒”,将个琉璃盒子与贵重的青铜祭器相提并论。清代人称之为玻璃的琉璃,在清代人眼里,岂不是既尊贵又古雅?
惹得这么多文化人为之吟诗唱赋大唱赞歌的,今日还能见到吗?当得起如此众多的赞誉吗?
汉代琉璃相逢在天明
我邂逅古琉璃手镯和簪子,是由于一个极偶然的机缘。
1995年夏蝉长鸣的一个周末,虽刚过凌晨五时,曙光却已然要初照楼窗了。我骑上自行车,直奔宝南街古玩集市。
有个地摊上正围着好几个人,指指点点似乎在评议什么东西。近前些看,有人把着一个手镯、一枚簪子。
“是琉璃还是古玉?”那人满腹狐疑,他正自言自语:“真要是老琉璃就好了……”
旁观者不置可否,他犹豫再三,终是放下镯子和簪子扬长而去。
我取过来细看,确凿就是琉璃手镯和簪子(图1)。手镯为粗条,内圈“四指”,白色质地,表面有薄薄的白黄色锈蚀,半透明。圈的外沿有模铸的圈状斑纹,大小不一,深浅随意。簪子则为弓形扁平状,其质地与工艺特色同手镯相同。这些都表明,它们来自遥远的西域或者战国时期。
宝南街古玩集市出现模铸的玻璃手镯和簪子,尤其是薄薄小小的簪子,这让我很是惊奇。它驮负的历史文化是可圈可点的,由不得我不动心,欣然购得。
是夜挑灯,把玩玻璃手镯和簪子,直到老伴三催四唤,方才走出独羊居。
琉璃手镯接踵而至
既然能够获得与琉璃簪子、琉璃手镯相遇相逢的机会,证明古玩市场尚能寻觅得到一二千年前的琉璃器物不为空谈。于是,往后的每个周末,我便分外地留心起古玩商贩地摊上的“玉器”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一年元宵节过后,去赶第一场古玩集市,果然发现一对琉璃手镯。手镯(图2)为涅白色质地,细条,内圈三指半,浅浅的锈蚀。它的成型工艺显然也是模范浇铸,外圈模铸的草叶纹比我几年前获得的琉璃手镯深刻而且灵动,由于浇铸时手控不可能做到匀速,镯条上出现的层纹也较明显,放大镜下亦可发现气泡和沙眼。这些早期琉璃器物的工艺特征,都比汉代琉璃手镯上发现的多而显著。它们的问世,恐怕比早几年进入我独羊居的手镯和簪子要早些年头。
只是,地摊前围着好几个人,说玉的有,认琉璃的有,没有人敢下决心掏钱。我是后来者,却有获得古琉璃的经验,成竹在胸,还了个一口价,立即成交。
琉璃珠和蜻蜓眼
又是春雨梨花白的一个周末,永州一位古玩商人的地摊上出现四颗“玻璃珠子”(图3)。褐黑色的珠子刻有平行弦纹三道,弦纹上堆饰有突起水波纹,波谷点饰深绿色琉璃珠状斑,皆着以金色。强光照射,呈深桔红色。黑红色珠子亦刻三道弦纹,饰以金色,亦在其上堆饰水波纹,波谷点饰深绿色琉璃珠状斑。强光照射,呈浅桔黄色。深绿色珠、蓝色珠同样刻三道弦纹,饰以金色,亦在其上堆饰水波纹,波谷点饰红色琉璃珠状斑。强光照射,呈浅绿色、亮蓝色……四颗珠子皆残留有白色锈蚀,可见沙眼和气泡,亦可见浇铸层纹。依据其弦纹、水波纹、联珠纹的纹饰特点,以及锈蚀程度和色泽判断,应为唐宋时期琉璃器物。
“我家里还有一个东西,同这几颗珠子一样,不过,它像根管子,很短。”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三四厘米的长度,接着说:“来时搭的是便车,急急忙忙,没找到……下个星期我带来,留给你。”
“像根管子”?我猜想,既然是与几颗珠子为伍的,极有可能就是个管状琉璃器了。
再一个周末,他果然带来了那个“像根管子”的东西。真就是个管状琉璃器,三四厘米长,黑褐色,强光下呈深绿色,堆饰深蓝色“蜻蜓眼”(图4)。其锈蚀情形,比三颗琉璃珠稍见严重,要比三颗琉璃珠来到人世间的时日早些年月……
“蜻蜓眼”是泊来的琉璃装饰,据说源起于五六千年前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羊眼珠珠”,“羊眼珠珠”传入印度,印度人称其为羊眼天珠,其眼可怒逼鬼魅,驱逐邪恶。
遗憾耳珰不成双
我的耳珰是1993年在花鸟市场无意中撞到的。
话还得从我上小学时说起。那时日,曾伙同几个顽劣孩子戏弄班上的其他同学。我们从学校围墙边采来一把苍耳子,悄悄地走到别人身后,轻轻一挥手,抛出几粒,竟牢牢粘附在其衣服上。待他发现,非得脱下衣服,才能将苍耳子扯拉下来。于是,被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数十学子即刻“便疯了一般”,桌凳碰撞声,嬉笑怒骂声,追打奔跑声,教室里、操场上一片混乱……
西晋的陆机在《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中称之为“白花,细茎,蔓生,可鬻为茹,四月中生子,正如妇人耳中珰,今谓之耳珰草”的,正是疯了的少年们用来追打同学的苍耳子。
也许正是因为苍耳子其形状如同纺锤,可以垂挂着粘附在棉毛类织物之上的原故,陆机便未卜先知,将《后汉书》之“舆服志”篇提到的那“珥,耳珰垂珠也”,与它联系起来了。
耳珰并非两汉人的发明,考古学家曾经在新石器时期的墓葬中发现了玉耳珰。琉璃耳珰则出现在刘邦创建的西汉时期,长2厘米左右,喇叭形。或许因为苍耳子为深绿色的原故吧,所见耳珰便多为蓝色。烽烟四起的东汉末年,便不再见到耳珰们的身影了。
走进花鸟市场不几步,我便被一张小方凳吸引了。凳上摊着块布巾,布上摆着些铜钱之类的小玩意,留心看看,发现有两枚蓝色的喇叭形小东西(图5),蒙着一层白色的锈蚀,长不过二厘米,造型极为秀雅,乖巧可爱,古色古香。我与小曹各人买下一枚,在花鸟虫鱼之间遛了一圈,各自回家。
1994年鬼使神差的一个遭遇,我涉足收藏了,首先便研究起“喇叭形小东西”来,原来竟是西汉的琉璃耳珰!于是我急如星火去找曹志成,问他那“喇叭形小东西”还在不在。
“哪个小东西?”曹志成一脸的茫然,看着我比划又比划,忽然想起来了。他说:“我的娘哩,我是看你买,一伴去的,也跟着买一个啰……回来穿了根线就给了女儿玩,几个年头了,女儿都八岁了,还哪里找得到。”
成双成对的耳珰,从历史长河的那一头牵着手跋涉而来,我却生生地将它们拆散开来。每每忆及这件往事,自己总免不得会笑上一回,笑自己知识的浅薄。
清代手镯姗姗来迟
清代琉璃手镯来自我的家乡醴陵。那一日,我在宝南街古玩集市认识了醴陵官庄地区的古玩商人老王。他的地摊上赫然搁着两只清代中期红色玻璃缠丝手镯, 其中一只装饰着辅首,不透明,红殷殷(图6)的很可爱。
“我母亲在茶子树林挖土挖到的,丢在抽柜里半年多了。”老王其实不老,30多岁,只是皮肤黝黑,见老许多。他说:“我拜了个师父学古玩,师父说是老料器,可以卖两百元钱,便带了来。”
这个师父连价都交代得很到位,自然不好去攀乡亲讨便宜,掏了两百元,买下了。
琉璃们像是同我有约,次第而来,自然不会让它擦肩而过,很快成交。
世上难得觅仙踪
记得多年前看到一档电视节目,是几位知名学者介绍商周时期的两件很小很小的琉璃兔子,说它们的艺术价值很高,价值数十万元,不容小视。看了节目,我沾沾自喜了好一阵子。早期的琉璃器物为什么如此贵重?
其实,西周两汉时期开始,历朝历代都生产了大量的琉璃器物,但琉璃性脆易碎,绝大部分都在使用时因搬挪移拿而粉身碎骨者。所以学者们说,“发掘十座古墓难见一件琉璃器物”,它们匿影藏形,有幸与今日的收藏者谋面的,不损分毫者极为罕有,残缺不全者亦难得一见。
于是可以说,真正的(去除今日市上的赝品)两汉以前乃至两汉之后的琉璃器物,全身而来的,真该是着了些仙风道骨了,如何的不珍惜宝贵呢?
(文章来源:收藏快报 湖南长沙 廖文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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