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

從少軒實物話淺絳彩瓷:紙絹墨香沁瓷苑

 收藏界 
圖1 為少軒戊寅年的溫酒器。 圖1為少軒戊寅年的溫酒器。 圖2-1 少軒辛巳年溫酒器題款 圖2-1少軒辛巳年溫酒器題款 圖2-2少軒辛巳年溫酒器 圖2-2少軒辛巳年溫酒器
湖北 馮明
大約六年前,在市場老陳那間“簡樸”的店舖裡見到一隻淺絳溫酒杯(圖1),器上寫有“戊寅秋月(1878年,即光緒四年)少軒作”字樣,儘管杯蓋已有脫彩,一幅筆墨古拙渾厚的雙鳥圖憋住了我的呼吸。 其雅緻的面貌超乎尋常,細看,雀鳥棲歇石上,形準目炯,溫良的心性自然流露,幾片紅葉點綴畫面,在平面的實體上,透過“畫”這扇窗戶,可窺見到空間立體、悠然靈動的生命環境。 小小一片天地,竟能如此引發人的內在,上手後便沒敢放下。
一日在青蘿拂衣老師家玩瓷,閱過不少全器、名作,而少軒那隻半截溫酒杯(圖2)叫人心悸,為何不安於一件殘器? 唯一的緣由還是畫作撩起的心弦震盪不已。 一隻紅鳥孤歇枝頭,斜伸的樹枝好像在承受了鳥而的體量後於風中晃悠,小鳥似留欲飛,說鎮定不似,驚恐不似,歡喜不似,憂鬱不似,恰似一種心隨物遷的自得狀態。 我驚嘆於畫者怎能將鳥兒擇枝微停,卻微顯猶豫、徬徨,並心有所向又似乎琢磨不透的意識與情狀表現出來,什麼叫生動,看了這幅圖畫,我算是長見識了!
去年春上,入蘇州園外苑古玩城“雅雨堂”,主人將深藏的至寶予我等開眼。 打開錦盒,見一對少軒花鳥帽筒閃現眼前,在華滋的背景下,兩隻大鳥緊緊盯著我,那氣場讓我目瞪口呆,一時無言以對,還能說什麼? 找不著詞語啊,因為所有欲描繪的言辭都不得體,唯有她自身那種安靜的震撼和真實的存在最能說明一切。 經主人同意後我小心上手,重! 應當是其畫意的光彩和質感透出的高雅與尊貴叫人驚艷,一時我懵了:由指尖神經傳導出巨大能量,從腦子到全身有一股熱力在擴張,在燃燒! 真的,即便善於控制,理性於瓷,那種心跳加速的生理性衝動也是難以撫平的。 那一刻,在羨慕嫉妒恨交織的轟鳴中,什麼君子與小人,聖賢與凡夫,怕是誰也區分不明了的。
少軒為淺絳早期畫師,有器物落款“星江(在江西婺源)人氏”,堂名款有見“養心閣”、“雲根(深山雲起處)書屋”的。 作品存世不多,資料信息甚為稀缺。 他 花鳥師法孰家不得而知,可筆下又些微透出五代、宋人的墨氣,把物象的客觀性感知作為第一取向,忠實眼中“有”的世界,我以為其深得五代、兩宋花鳥精髓,用 筆疑與宋人徐崇矩(徐熙之孫)、林椿近;或效元時任仁發、明代的王乾、呂紀,清華嵒之法,講求傳統筆墨功力,聚焦有歷史民俗涵義題材,融通雅俗,不失自家 面目,若譽其為晚清淺絳彩瓷苑一枝奇葩是不為言過的。
有人說,藏者與藏品是要講有緣分的,我不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去年末,在一個應當不去的時間去了古玩城,店家剛到一隻少軒山水帽筒,見了不得了,不知怎麼辦,語無倫次,喜歡得毫無掩飾(據說行里最忌諱的表現之一)。 沒錢啊,與店家協商拿藏品交換,後經青師斡旋,最終請回了這幅少軒山水圖。
此 前,我只在網上或圖書中見過少軒山水畫幅,每見之都心有所馳,神有所往,舒服於他色彩上的那種青藍基調,將原色與混合色的兼用把握到極致,不知是什麼板 眼,它流露出的是全景觀、整幅畫面的雅觀,形成有自己的色調符號,以特有的顏色開啟讀者新的色彩天空,觀之,不舒服都不行呢!
少軒在山水的物象造型上與花鳥有同更有異。 同在勾畫眼中“有”的事物,從“實”入畫;不同的是他山水似取法明代沈周、沈士充;近清代錢維城、黃慎筆意,亦現任預一路。 山 石林壑天地水行舟,皆筆致清逸,意境衝遠,構築了一個靜謐幽深的世界;又墨彩虛實,放達情懷,在自然裡抒發性靈,是一個若即若離於現實的浪漫主義畫者,一 個懂得“形之可見,非色之美;音之可聞,非聲之善”的晉人玄妙哲學和審美觀念的畫者,更是一個善於在想像中熱情抒發,具有豐富詩情的瓷畫大師!
图3 少轩壬午年山水图帽筒 圖3少軒壬午年山水圖帽筒
這只帽筒(圖3)作於壬午年,即光緒八年,詩書畫印全,題句出自柳宗元詩《漁翁》的中間兩句:“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要表達的物像簡單明晰,要到達的境地卻高遠深邃。 它以短線錯接,卻不覺瑣碎。 筆到意達,自由酣暢。 勾、染、皴、點,駕馭自如,山石草木變化無限。 一翁船頭是漁非魚,把那份孤舟垂釣野逸蕭閒寫得入骨三分。 遠處,如出塵素影,俊逸清新,勝過多少紙絹,更不用說一般淺絳瓷器了。 鄭燮評黃慎有“畫到情神飄沒處,更無真相有真魂”的讚許,少軒的山水,若板橋先生詩句,寫盡了風光精神,抵達了自我畫境。 這樣的作品,讓我們在山川風雲、平水清空中展開多了少想像,這樣的畫卷又撫慰著多少感傷的心靈!
有晚清一段淺絳彩瓷器時光,為這個世界增添了一道溫情的風景。 淺絳作為瓷器上的一個“過去式”,它有許多值得探討、述說的話題。 比如它的起源,當時的地位,作者身份,官家民間之分以及它的消退和對後世的影響等等,都留下諸多懸疑。 可有一個現像是可以通過實物佐證的:即淺絳瓷器沒有其它工藝品(含瓷器)蒙昧的初始階段,有的恰如時下股市常說的——高開低走。 約從1865年起,在整個淺絳六十餘年的歷程中,前二十年輝煌無比,幾乎件件精到。 為什麼? 一個簡單的推論便是,前期入瓷的不是工匠,而是一些有紙絹功底、學養深厚的傳統文人與達官顯貴在那片樂園的雅集。
是什麼動因讓那些在溫柔浸潤的紙絹上弄丹青的閒士,移情別戀於冰涼生硬的瓷器的呢? 要知道在堅致、形態各異的瓷上作畫的滋味,可不像在柔潤、平展的紙絹那麼雅逸;畫時的墨色彩料過火後難以預料;真正能清玩瓷畫的“大人”們又有幾許? 恐 除少有的珍視者,餘下更多是這樣的情形:幾個知己,如程門、金品卿、王少維,胡有儂、江棲悟、羅暘谷,少軒,任煥章之流,一杯清茶話瓷繪,一壺濁酒說妙 處,甚至一生孤獨窮困,卻把中國畫的技法與美學追求轉移到讓人觸摸、雅玩的瓷上,為那個動盪年代的人們帶來一股新的氣象,也風靡一時,引來眾多時人追隨與 仿效。
因為有你,淺絳彩瓷,我沉迷、消受,願成為至情至性於你視界的奴役,即便等同於為物所困、所擾的庸俗之輩也無妨,在你面前沒有孤高與獨絕,那就繼續沉溺吧! (修改稿)(責編:雨嵐)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