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0日 星期三

追憶鼻煙壺畫家索振海

 文物鑑定與鑑賞
追忆鼻烟壶画家索振海 追憶鼻煙壺畫家索振海
追忆鼻烟壶画家索振海 追憶鼻煙壺畫家索振海
追忆鼻烟壶画家索振海 追憶鼻煙壺畫家索振海
幾年前認識了老索,老索名叫索振海,1943年生於河北饒陽,是衡水市特藝廠的內畫師。 老索不愛張揚,他給自己起的號叫“一丁一石”,頗有草根的味道。 這大概緣於他天生下肢殘疾,或許還有生活壓力。 認識老索時,老索就給人這麼一個印象。
據說老索因為下肢殘疾,小時候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跑來跑去的玩耍,只能趴在地上塗畫,引發了一個農家孩子繪畫的高度興趣,靠著自己的天分和不懈努力,內畫成了老索的生存之道和一生的藝術追求。
走進老索的家中,老索的生活很簡單,衣著也不講究,甚至有些破舊,因行動不便,幾乎不外出,天天坐在桌前畫鼻煙壺。 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 但老索脾氣性格極好,為人謙恭心誠,加上他的東西很好,所以他畫的壺是不愁賣的。 索大嫂是個熱情爽快的人,每每忙於週末去北京潘家園市場擺攤經營,風裡雨裡已是常年奔波了。 夫妻倆搭檔配合,勤於勞作,孩子們在外求學,一家人日子倒也安生。 只是家中少有照應,略顯凌亂。 時常他家桌子上、櫥櫃裡、床上、地上堆著參考書和畫稿,碼放著畫好的煙壺或煙壺坯子,插腳不下。 每有人造訪,兩口子總是忙不迭撲拉個空地兒供人落座。 自然你旁邊就是一片晶瑩世界。 那些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煙壺和擺件,畫出大千世界的神秘味道,那山水引人入勝,那草蟲活潑靈動,加上水晶材質晶瑩剔透,將老索凌厲瀟灑的筆法和成熟的敷色全折射出來,猶如進入一個玉潔冰清的境地。 帶給人莫大的精神享受,你可信手拈來,去挑選欣賞中意的作品。
說起老索在內畫中的擅長,大夥公認他畫的山水人物、花卉草蟲最拿手。 常見他仿效齊白石大師畫只蟬兒爬在柳樹枝條上,透明的羽翼下,腿腳勾住枝葉,清晰可見,造型生動。 畫只螳螂叨在萬子草上,萬子草是北方常見的一種比較堅韌的草,老索經常說這種草有骨節,有韌性,在農村時斷不了拾柴禾拔草,大多是拔這種草,因為餵牲畜餵羊是好的青飼料。 但這種草不好拔,手勒的生疼打著墜咕嚕也拔不下來,但是有個竅門兒,你要把它延伸出去的所有枝蔓都抄起來一把揪住攥結實了,猛的一使勁連根拔下來,老索常常如是說。 打小在農村生活的老索,對農村艱苦的生活有切身的感受,這種感受融入了他內畫生涯中,所以看他邊說邊勾出的草蔓兒,一節一節很有力度很筋道很節奏,不禁使人想起疾風勁草的詩句。 不起眼的小草,被老索畫的很有氣節。 再看那螳螂隨風盪悠著伸出前肢去叨別的枝兒,這是昆蟲世界中極為普通的一個瞬間,普通並非不意味著精彩,捕捉到這個精彩的瞬間,畫面便透出濃郁的生活氣息。
再看老索的山水畫,乍看黑喳喳的,什麼也看不出來,但等沉下心仔細看來,穿過沉重的墨色,名山大川,河谷溪流,遠山近水,煙雨崆朦,在老索的筆下,是那樣出神入化,博大精深,厚重靈動,嫻靜明媚。 讓人看到這壺裡面的乾坤就是明淨的世外桃源。 黑而不堵,黑而透明,便是老索幾十年形成的風格,尤其那山水畫中的點景人物,每一筆都透著精氣神。 老索常畫的題材有:魚樵耕讀,高士圖,訪友圖等等,題材相同,但壺內畫面並不雷同。 業內人士常說,老索的東西都是心裡出的。 他寥寥數筆即點成一個人物,這人物神態形態躍然紙上,其身份亦為書生亦或農夫,做甚活計一目了然。 再看那跟隨主人攜琴訪友的小毛驢,更勝過黃冑大師筆下的毛驢,兩隻耳朵支楞著,四蹄得兒得兒似有聲兒。 那隻黑白花小狗,趴在高高的山尖上吠叫,一派田園風光,寧靜生活,妙趣天成。 我不禁後悔自己當初花錢不多買到手的幾件小壺不經意間就送了人。 老索在的時候也沒太拿他的東西當回事兒,總覺的送人後還能再畫,豈知世事難料呢。 多年來,老索先生也許是迫於生活的壓力,也許是出於對生活的熱愛和對藝術的不懈追求,將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內畫之中,幾十年的刻苦磨練,猶如行僧苦修行,鳳凰涅槃,厚積薄發,使他的內畫技法別具一格,爐火純青。 強烈的感染著人們,受到許多人的喜愛。
我認為,內畫與外畫存在很大不同,內畫的材質是水晶瓶內壁磨砂玻璃面,不但材質不同,作畫工具表現手法更有特殊性,某些情況下比在紙上作畫難度還要大。 內畫壺瓶口很小,毛筆只好做成彎尖狀,探入瓶內慢慢勾畫,瓶口限制住毛筆動作運行與幅度,不能隨心所欲。 潤染就更比不上外畫了,外畫的承載體是宣紙,好的宣紙可以容墨色在其上浸潤湮染,取得意外效果。 而內畫磨砂玻璃面是不能滲透的,絕沒有潤染效果。 必須靠勾勒和皴擦功力來彌補這一不足。 經常看到老索揪塊棉花​​纏在竹纖子的彎頭上,沾上適當的濃墨淡黑,在水晶壺內其預先勾出的線條上皴擦點染,不一會山川變的滋潤峻秀,樹木鬱鬱蔥蔥、藤條懸掛,古風古韻,與名師外畫作品有異曲同工之妙。
記得有一次,淘渙了老索一個壺,大概他對這個壺的山水畫畫的投入,以致於畫成了一道由眼前向後旋拔而上的山嶺,橫垣沉重,但他的手法很好,連綿不斷的勾勒皴染一氣呵成。 可是橫擋在眼前的大山叫人堵的慌,畫的再好也不得不修改。 我一向說話直來直去,老索是隨和人,他用棉球蘸水很快把原畫面擦掉,說話功夫噌噌的把一座大山改到壺的一側,再看時山川豁然開朗,河流婉延伸向遠方,禦接的地方沒有絲毫痕跡。 你不能不相信老索的技法有點鬼斧神工。
還有一次,在某處購得一壺,畫面主體是雙貓圖,右上角配的是瓜果,感覺那瓜果畫的呆板,索性請老索幫忙修改一下,噌噌幾下子,老索就改完了,那瓜瓞綿綿畫的很活泛,但再看那貓時,貓呆板不自然了,不好意思再改,那不成全改了嗎,只好作罷,但也無法送人了。
還有一次,請老索畫個屏風小擺件,畫完後看著不錯,索大嫂笑笑說這價格可是要調整了,我不解其意,索大嫂解釋說,畫煙壺和畫屏風很不一樣,煙壺是瓶口在上面,彎筆尖探入壺中,作者是正對畫面作畫。 而屏風擺件開口在底部,筆由下端探入沒法畫,必須把開口轉而向上,但是裡面的畫面也來了個底朝天,如山水畫的山頭朝下,人物頭朝下,房頂向下,樹木也朝下,這樣的反畫實在不好畫,難度加大了。 但是我看老索正畫反畫也沒什麼兩樣,這大概更加體現了老索多年的功力,而老索總是笑笑。
現在想來,我雖然不十分懂藝術,但追求事物的至善至美,所以對老索的作品多有評價,愛指指點點,也是讓他修改最多的人,而老索從來都很虛心接受意見,並多為現場修改,改改讓我看看,不行再改直到滿意為止。 事過之後認為自己未免苛刻了。 我和老索商量畫山水畫多配點詩,以增加文人氣息,老索說你寫吧,我倒是不知深淺的寫了四首送過去,但為時以晚,老索被發現患了絕症,這項合作即成為永久遺憾。 但老索豁達的態度,謙虛的精神一直縈繞胸間。
應該說,在內畫的世界裡,老索才真正找到了自己,再沒有了人世間的紛爭喧嘯,沒有了勾心鬥角,再不用妄自菲薄,而有的是一片純淨的天地,為所欲為的天空,鳥兒一樣自由的飛翔,騎驢訪友般的愜意。 登載山顛,極目天舒,遼闊胸襟的詩興,宛轉小橋、垂釣小溪、流水人家、書聲朗朗,世外桃園般的生活,都是他在一方小壺內盡的表達,充分自己的體現。 沒了自卑,沒有表面的做作,這時的他是一個掌控一方乾坤的人,是一個享有特殊的人,想要什麼有什麼是一個完整的人。 應該說老索在內畫藝術方面獲得了突破性的藝術成就,前幾十年出了他這樣一個真正的大師,後幾十年也難說再出現他這種水平的藝術大師。 雖然老索久負盛名,雖然老索仍然畫著內畫籍以謀生,並且還在不斷的追求自己的藝術境界,但是老索卻依然執拗的認為內畫不如外畫,總是說內畫是工藝性的東西,是雕蟲小技,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他 總是說向來評選的都是內畫工藝美術大師,頭銜上都冠以“工藝”二字,而不是像書法家、畫家那樣,冠以藝術大師的頭銜,我當時並不理解他的意思,逐漸得知老 索多年以前是搞國畫創作的,他的作品早在六、七十年代即登上國家級報刊雜誌,如果按照預定的路走下去,說不定早已名聲在外。 但是,內畫只是近些年來在冀派有一定的發展,在大的空間看的確受到局限和不公平對待。 內畫外畫都是畫,都是心血和精力的付出,都是思想感情的傾注,都是內畫藝術家幾十年千錘百煉,大概老索頗有感慨和痛心吧。 我無力改變現狀,但對辛勤耕耘,默默無聞的藝術工作者們充滿敬意。
現在老索走了,走的那樣匆忙,走的讓喜愛欣賞老索藝術的人們有些悵然若失,但老索畢竟留下了許許多多的優美作品,許多人也許就欣賞陶醉在他的作品中而並不知是誰畫的,也不需要知道是誰畫的。 只要能給人們帶來藝術的享受和美好的感覺,相信老索在天之靈依然會笑笑的。
河北省衡水市 鄭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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